第150章

  或许是时辰渐晚,酒力已退,又或者是这醒酒汤起了效果,皇帝竟然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睁眼,眼前一张芙蓉面,时间仿佛凝滞了,他看见她皱着眉,慢慢靠近,忽然对上他的眼神,惊得险些呛了药汤。
  “八郎醒了!”
  他不曾答话,不由分说,伸手揽过孙云儿的肩膀,将她的脸孔压近,平日里他不是这样孟浪的人,可是此时酒意上涌,他只觉得热气在胸中脑中不断蒸腾,蒸得他只有一个念头。
  他想拥有她,想要和她融为一体。
  孙云儿挣脱不开,一个踉跄伏在皇帝身上。
  她不是矫情做作的性子,然而这时不是纵情的时候,于是用力推一推,呢喃一声:“不。”
  皇帝脑中轰然炸开,他还没丧失理智,还记得孙云儿身怀有孕,因此并未多做什么,只是吻上孙云儿的唇,用力地攫取、进攻,仿佛一个火热的深渊,要将孙云儿彻底吞没。
  良久,皇帝放开了孙云儿,眼含笑意,略带戏谑地开口了:“再给朕喂些醒酒汤。”
  孙云儿良久不能平静,眼睛不知该睁开还是闭上,慌乱地四下一顾,端了醒酒汤来,拿起汤匙。
  “不是汤匙,还是那么喂。”
  孙云儿做不到,可是皇帝不准,她为难再三,还是含了一口药,勉强凑了上去,还未凑近,便自己觉得好笑,这次,当真狠狠呛了一口,用力咳嗽起来。
  皇帝连忙伸手去替孙云儿拍背。
  连翘的声音已隔着门响起:“娘娘,娘娘?”
  “你们娘娘没事。”
  皇帝一开口,外间立刻悄无声息。
  是夜,并无锦帐春宵,也无圣宠君恩,只有一对并头夜话的寻常男女。
  次日晨起,何礼照常来请皇帝,皇帝不曾搭理,只把连翘手上的梳子拿去,给孙云儿一下一下梳着头。
  何礼看不懂皇帝的行为,可也知道皇帝不喜欢人反复唠叨,只好安静立在门外,焦急地等候,待瞧见边上的连翘,连忙使个眼色,唤了连翘出去。
  “何公公,怎么了?”连翘对着何礼一向谨守礼节,更何况她知道唐孝已经被打发出宫,她对着何礼,便没芥蒂了。
  “你说,皇上是怎么个意思?”
  边上侍立的小太监对视一眼,互相使个眼色。这宫里,除了主子们,可没几个人能叫何公公这般“不耻下问”,想来还是淳嫔娘娘太受恩宠的缘故,于是愈发把曾受过的叮嘱刻在心里,那便是,玉泉宫的差事是第一要务。
  连翘好似没察觉小太监们的异样,笑着把话说圆:“等会我给娘娘盛豆花,多问一声皇上要甜的还是咸的,皇上从不在各宫用早点,何公公瞧皇上怎么答,便知道了。”
  何礼在心里叹一句聪明,倘若没有唐孝,他对这宫女也必定是惺惺相惜,办起差事来更如虎添翼,如今隔着个唐孝,终归只能客气相待了。
  连翘进屋,何礼紧紧跟着,生怕漏了皇帝的回答。
  谁知皇帝的答复,叫众人都摸不着头脑:“连翘给朕舀一碗咸豆花,再把你们娘娘的画笔画纸都拿出来。”
  皇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作画?他自登基以来一向勤政,哪怕是生病也未有一日误过早朝,怎么会大早上的要作画?
  连翘不敢不应,行个礼出来,这次,换她抓着何礼发问了:“何总管,您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何礼也答不出,挠一挠头,转头吩咐:“快去瞧瞧高言公公到养怡居当值了没,若上值了,赶紧请他过来。”
  连翘眉心微微一动:“高公公来,就能想出缘由了?”
  何礼“嗐”一声,拉着连翘往边上走一走,避过众人的耳朵:“你还别说,这个高言,年纪轻轻,脑子还真灵活,有些事还真是他能想到法子……得了,先候着皇上吃过早膳,你先把画笔预备好吧。”
  高言才到养怡居,气都没喘匀,就被小太监扯着出了门。
  小太监罕见地言语讨好而委婉:“高公公,请快跟着奴婢去吧,何公公有请呢。”
  高言知道自己在养怡居的身份,一个不善的来者,何礼对他一向是客气而提防,这么热情的有请,还是从未有过的事,于是他反手拽住小太监,故意摆出一副惶恐模样:“何总管这样客气,我怎么敢当!究竟是什么事呀,还请明白告知。”
  小太监咧一咧嘴:“说实话,何公公就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才想请高公公去做个谋士。”
  高言听得出这话实诚,便不再问,心里却琢磨开了。
  到玉泉宫,何礼拉着说两句,高言立刻明白过来:皇帝不上朝了。
  何礼不过是不敢从自己口里说出这话,也根本不相信皇帝会懒政,这才叫了高言来一同参详。
  高言稍作沉吟,笑着劝解:“皇上乃天子,天子之意就是天意,何公公不必想那许多。”
  “可,可……可这无缘无故的,若是有人来问,我该怎么答呀!”何礼愁眉不展。
  谁敢来问皇帝,活得不耐烦了么!高言有瞬间的疑惑,看着何礼真情实感地发愁,忽地想起养怡居的事来。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