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沈北綮抬手拍拍陈昔尧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此事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以后若有喜欢的姑娘,无论是谁、什么身份,我都会请圣上为你赐婚。”
  “谢谢丞相。”陈昔尧拱手道谢。
  有他在,沈北綮始终怀着些愧疚念头,与陈喻白的对话也难以畅快。于是陈昔尧从座位上起身,往书房里阁的方向看去,问道,“丞相,书房里阁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可以可以。”沈北綮应道,“你随意看,那张小桌上有些东西还留着,你若喜欢可以直接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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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昔尧便迈入进入书房里阁。
  他垂眼看去,沈阁乔的小桌上乱堆乱放各类书籍和小玩意,书籍倒伏压成一片,摊开的书卷上有她的批注和涂鸦,字迹潦草、言语天马行空,桌边角上摊着本未写完的字帖。
  一切都是老样子,好像他还没去西南,好像沈阁乔还没嫁给徐雍启。
  可又不是。
  因为字帖上的墨迹已干。
  一年前来丞相府上,陈喻白在堂室和沈北綮商议他二人的婚事,陈昔尧进书房找沈阁乔。
  彼时沈阁乔难得老实地坐着练字,十六岁的小姑娘出落得极为标致,一双眼炯亮光彩如黑曜石,眼波流转间又带上小女儿的妩媚风情。她低头练字,鬓角有碎发垂下,随窗户透过的风微动。
  陈昔尧眼神随风微动,喊她,“乔乔师弟。”
  沈阁乔闻声抬头,看见陈昔尧的一瞬眼里染上惊讶和喜悦,高高兴兴地喊他:“昔尧师兄,你怎么过来了?”她攥着笔,白净的小脸被漏进来的光披上一层金黄绒毛,看上去暖洋洋的,想让人上手抚摸一把。沈阁乔笑得很开心,“陈师是也过来了吗,难怪爹爹说有客人来。”
  陈昔尧轻轻“嗯”了声,想到陈喻白他们此刻正在商议的事,唇角微勾。他走近沈阁乔,垂眼看见沈阁乔写了一半的字。她的字一向狂放潇洒,现在写的却端正小巧,好看是好看,却让人觉得失了股灵气。
  “字怎么这样写了?”陈昔尧问她。
  “爹爹让我收收我的字,说乖乖临完这本字帖便准我去骑马。”沈阁乔放下笔有些烦恼的轻叹口气,随后又转了转眼珠,仰头看陈昔尧,语气撒娇,“昔尧师兄,看在我们师兄弟一场,要不你帮我把字帖临了?大恩不言谢,下次骑马,我一定带上你一起。”
  陈昔尧眼里含笑,带几分戏谑地问沈阁乔:“我骑马还需要你带?”
  话语刚毕,原本一脸期冀、眼眸晶亮的小姑娘一下子耷拉下脑袋,又叹口气,“好烦恼,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想骑马就可以去骑马。”
  陈昔尧但笑不语,伸手揉她的脑袋,觉得沈阁乔可爱得不像话。
  那时陈昔尧心里想的是,等到成婚后,沈阁乔想什么时候骑马就什么时候骑马,想写怎样的字就写怎样的字,她爱看书、爱甜点,爱迷迷糊糊睡一整天,所有她的喜好,婚后陈昔尧都会一一满足。
  可是,可是世事无常,命运指针轻轻巧巧转到别处,沈阁乔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
  陈昔尧盯着那本字帖胸口和舌尖直发涩,他闭了闭眼,伸手合上那本字帖,然后将礼物放到桌上。
  蜀地风土人情和京都大有不同,遇到奇特的他便猜想沈阁乔要是看到一定欢喜,于是买了好多好多当做给她的礼物。
  只是这些礼物,怕是很难找机会给沈阁乔了。陈昔尧只能将礼物搁在她小桌上,兴许哪日她回丞相府能够看到。
  陈昔尧放完礼物要出去时,瞥见桌上还没完成的小陶艺。那是个半成品陶土,沈阁乔捏了胖头鱼的粗略外形,只是缺嘴少尾的,鳞片也稀稀拉拉。
  他和胖头鱼粗糙的眼睛对视,几秒后陈昔尧抿了抿唇,抬手将胖头鱼揣进自己衣袖。
  沈阁乔那人做事三分钟热度又没头没尾的,这个陶土就由他来完成后半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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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内陈喻白和沈北綮畅聊,正谈论到最近圣上决定对泸景瘟疫不惜成本严防死守时,书房门被敲响。
  对话停下。
  沈北綮开口:“进。”
  沈阁乔从屋外进来,行过礼后,瞧见书房内没有陈昔尧眼神有些疑惑,她问道:“爹爹,陈少卿在吗?”
  “他在里屋,”沈北綮抬头,略眯眼问道,“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沈阁瑶抿唇,“是我夫君听闻陈少卿从西南回来了,他今日有事没法拜访陈少卿,正好陈少卿到父亲您这了,便让我过来。”
  陈喻白闻言眸色略深,抬眼问道:“四皇子找犬子是为何事?”
  徐雍墨和陈昔尧只能算是点头之交,却特意让沈阁瑶到丞相府来找陈昔尧?
  沈阁瑶抿唇笑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问候一下陈少卿。”
  此时陈昔尧正好从里阁出来,他已收好失落失意的情绪,脸上带着惯常温润的笑,只是那笑在听到沈阁瑶话语时也淡了淡。徐雍墨的算盘他大致能猜到些,才刚从西南回来的他就要被迫卷入些争端,可见这皇储之争实在紧迫凶恶。
  陈昔尧便和沈阁瑶前往堂室,仔细聆听徐雍墨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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