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难抵岁月悠长,曾经要踩着杌子才能爬上的玫瑰椅,如今已经坐着一个面容俊秀,眉飞入鬓,琥珀色的眸子中闪着细碎烛光,颇显出几分温柔缱绻的意味。
  她视线一路向下,便被整本书挡住了继续的探究。
  垂散的细软发丝落入竹夫人的孔洞中,她浑不在意,依旧盯着看向书案方向。
  不知是看人还是旧时的梦。
  “啪”地一声,金属坠地的清脆声响。
  惊扰了一帘清梦。
  “娘子,这是什么东西?”
  筋骨分明的大掌上,一块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圆牌落入苏达眼中。
  她脑中暗暗思索,恍然道,“我也不知是什么,前些日子在家里拾到的。就门板坏了那几日。”
  说到门板坏了,苏时清轻咳一声,扭了扭肩背。
  他从醒了之后,没少被苏达拿这件事点他。说苏家因为他拆了门板和半面墙,家里就这么空着门庭半月之久,实在不好看,现在只要一提门板他就浑身不自在。
  “这个东西像是个什么印信。”
  苏时清的指尖沿着弧形边缘轻划,指甲嵌入刻着不明花纹的缝隙中。
  “不清楚,那阵子咱们家四敞大开的,估计不少贼人来光顾过,要不是家徒四壁,实在偷无可偷,拿无可拿。估摸着得天天得去报官。”
  得,又绕回来了。
  这个话题,苏时清真的怕了。
  这个时候想让话题终止,就只能顺着她的意,说说如何赚钱奔上好日子。
  “娘子,你放心,或许咱们这次就能摸清赚钱的门道,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嘴中虽是这么说,但是他心里真的没底。毕竟卖旧书只是他当时未进苏达房间胡乱揪住的一个由头。
  手中继续摩挲铜色令牌,如今看来,持有令牌的人一定和他有关,线索断在这里。为何就没有后续了呢?
  苏达小心地将染着光晕的发丝从竹夫人中挑出,“你这话我可记住了,可不能诓骗我。”
  她把竹夫人搁在一旁,顺着躺下。又偏头朝桌案处瞧了一眼,催促道,“快睡吧,明日要早起。”
  不过几息之间,床边便没了动静。
  苏时清盯着手中令牌半响,其实他没有那么想知道自己的出身来历,只是不希望有一日会被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搅了他现如今的安宁。
  铜色令牌终是被随意扔进幽暗的案屉中,被推进不见天光的暗处,只盼着朽烂此中。
  批注着红色歪扭小字的《千字文》被阖上放回原处。苏时清端起烛台往床榻边走。
  踏着昏暗的烛光走到铺着衾褥的地上,烛台搁置在一旁香几上。
  烛火摇曳间,床边骤然亮了几分。
  地上忙碌的人影倒映在床上眉眼轻阖,呼吸平稳的女子身上。
  一时间,光影交错,明明灭灭间。
  忙碌的人影转身望向床上,白皙的小脸紧贴竹夫人,印上一圈圈红痕也浑然不觉,不得不承认,苏达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但这漂亮和平日的肆意、鲜活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她现在这样安静的模样,让苏时清有种想把她弄醒的恶趣味,于是手径直伸到烛台边,骨节修长的手指置于飘忽摇曳的橙黄火焰上,只是一瞬,灼热炙烤下的冷白皮肤便泛起红。
  他“哎呦”一声,把手“噌”地收回。
  苏达迷蒙地睁眼,就看见苏时清一手捏着耳朵,另一手高举在下颌处。腮帮子正一鼓一鼓地对着手指猛吹气。
  她把竹夫人滚到床里侧,自己则挪过身子到床沿。抓起苏时清的手,才看清楚发生了何事。薄浅的皮肤上依旧红红的,在食指指腹的正中间半个指甲盖大小的透明水泡赫然而立。
  苏达刚刚睡醒的迷糊此刻也都转化为慌乱下口不择言的指责,“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能被烫到。”
  苏时清痛得直抽气,他眼底泛红,脸上挂着委屈,看着苏达握着他的手温声细语,“好疼,都怪我,把娘子吵醒了。”
  西厢内传来淡淡的交谈声,听不真切。却让苏达压低了声音,“就说咱们家隔音太差,屋里说点什么都能听见。以后必须得注意!”
  西厢内。
  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虫鸣蝉叫声,和偶尔的人声有些失眠。
  朝颜:“娘子和姑爷的感情真好。”
  暮色:“不该听的不要听。”
  朝颜:“切。”
  一时间交谈不欢而散,朝颜转身不在理扫兴的暮色,合了眼。
  东内室的苏父,瞪着眼睛望着床幔上的花纹许久,直到眼睛酸痛,眼角泛泪,才眨了两下,然后继续瞪着。
  哎,今夜难眠啊。
  第36章 朝颜暮色“娘子,我是暮色。”……
  清晨的第一缕华光穿透纱窗给地面烙上四格花白的光影,格窗之外却没那么好运,仍旧是暗色一片。几缕光晕极力逃出四方格子,想要以微薄之力点亮整个屋子,可混入之后,是被昏暗吞噬的命运。
  直到晨钟声起,苏达被吵得扯起被踹到脚边的衾被,从头到脚牢牢裹住,企图以此来阻隔那每天按时响彻在整个长安城上空的晨起之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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