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竟然父亲不是父亲,母亲不是母亲,兄长也不是兄长。
  看着他难以置信的苍白脸色,沈鸿不无讽刺地问:“怎么,兄长难得跟你说句真话,不敢信了吗?”
  他笑意中充满了嘲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宫中时常被沈濯欺凌吗?你以为说你妖孽不详的谣言都是如何传出来的?”
  “当初也是我推你去做质子的。你以为当初那辆马车真的会带你逃出武康不成?”
  “你太天真了,就算你不主动回来,那车夫也会将你骗回来。我是故意让沈濯看到你未去宫宴,不过是想以此试探大桓女皇会不会冲着你这张脸既往不咎。”
  “哈!果然,你这张脸讨果真够讨女人欢心,天生就是做面首的料。”
  这些话刺耳极了,一句句如利箭似的穿透沈渊的心,让他连连后退,忍无可忍地大吼:“别说了!”
  见他如此,沈鸿只觉得痛快极了,连出逃失败的郁气都散去了许多:“我原以为,你去了大桓,还能接着帮我些大忙,让我能在大桓有颗钉子。没想到那女人更是掌控人心的高手,竟能让你死心塌地至此。没用的东西!”
  沈渊拳头紧握,极力忍耐着,下意识地为段曦宁辩解:“兄长如此会玩弄人心,便以为旁人便同你一样吗?”
  “还护了起来,看来这迷魂汤灌得不少啊。”沈鸿毫不客气地讥讽,“自古君王多薄幸,你以为她能多在乎你,做男宠还做上瘾了不成?”
  沈渊冷哼一声反驳道:“无论她在乎我与否,她都是坦荡之人,绝非你这般汲汲营营表里不一之辈!”
  沈鸿满是轻蔑:“粗鄙贱妇,倒是与你相配得很!”
  “沈鸿!”沈渊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满目猩红,“口蜜腹剑的伪君子,又有何资格轻贱他人!”
  沈鸿先是一惊,随即错愕中夹杂着鄙夷道:“你习武了?”
  沈渊并未回答,也不想听他说话,甩开他拂袖而去。
  院子外,伏虎刚派人将这间院子围住,见他跑了出来,忙问:“小沈,去哪儿?回宫啊?”
  “嗯。”他只点头应了一声,就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脸色是极为罕见的阴沉。
  伏虎不放心,赶紧跟了上去:“天不早了,等会儿我派个人送你回去。”
  “不必,多谢。”沈渊摇了摇头,走得愈发快,并不怎么想理人。
  伏虎并没有跟上去,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是陪他兄长么?怎么就这么跑出来了?难道是吵架了?
  他看着也不像能跟人吵起来的人啊!
  沈渊径直出来,牵着自己的坐骑踏雪,漫无目的地在朱雀大街上走着,神思不属,极为恍惚。
  空旷无人的大街让他愈发觉得孤寂得可怕。
  漆黑的夜空像是凶兽张开的大口,仿佛能吞噬一切。
  许久,他忽然自暴自弃地想,为何要告诉他这些?为何就不能接着哄骗他?
  他只是希望有亲人关怀,哪怕是假的也好啊!
  既然骗了他那么久,为何就不能骗他一辈子呢?
  他宁愿到死都活在假象中,也不想面对这般狰狞不堪的事实。
  有那么一瞬,他只觉得生无可恋,不如一了百了。
  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以前觉着母后生养不易,他应当惜命,其实是他自作多情罢了,母后根本不想要他这孽种。
  没有人盼着他生下来,更没人稀罕他活着。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来到这世上,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多的是非烦扰。
  心事像是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浑身的力气好像在某一瞬间都被抽干了,腿如灌铅,让他觉得累极了,喘气的力气都没有,干脆在路边坐了下去,放开了手里的缰绳。
  他有气无力地对踏雪道:“踏雪,你想去哪里便去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踏雪颇通人性,一直守在他身旁不走,时不时围着他打转,像是要叫他起来。
  好一会儿,踏雪似乎发现徒劳无功,才踢踏着走远了。
  天地间静得可怕,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了下来,轻柔地拂过他的脸颊。
  一睁眼,便见满天雪花飞舞。
  原来是下雪了。
  他呆呆地望着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一动不动,木偶一般,任由片片雪花落在自己身上。
  若是能在这银装素裹中变成一座冰雕也好,冰雪纯净,不知比他脏污的血脉好上多少。
  他以为在漫长的阴雨之后,终于迎来了生命中的骄阳,一转眼却依旧是凛冽的寒冬。
  大雪仿佛没有尽头,要将一切都掩埋。
  而他,大概再难走出这漫天冰寒。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上积起了薄薄的一层雪,眉梢也渐渐染上一片白。
  “坐在这里,是想淋成白头翁不成?”
  第112章 失魂落魄
  空旷雪地中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仿佛是从虚空飘来,打破了冰天雪地间的萧瑟寂静。
  听到这声音,石像一般的人才终于抬了抬眼皮, 眸中霎时起了波澜:“陛下?”
  段曦宁翻身下马,朗声问:“怎么不回去?”
  “阿宁。”沈渊仰头看着她,眸中满是受伤, 看起来可怜极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会?”段曦宁忍不住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语调故作轻松地逗他, 夹杂着难得的一丝温和, “你还有我,还有贺兰辛和伏虎。尤其是伏虎那家伙, 他不是总说自己是你小师叔么?给他占几分便宜,约摸也算你半个长辈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