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沈渊得了允准,径直回了宣政殿,继续算方才段曦宁算了一半的账目。
其实这些账册算到如今,只剩几摞就可完成,因此段曦宁这几日才愈加夜以继日废寝忘食。
坐到书案前,沈渊全神贯注起来,心无旁骛地拨着算盘珠子,丝毫未曾察觉外面的天色从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慢慢透出光亮。
直到破晓,朝阳缓缓升起,算珠碰撞之声才渐渐消弭。
段曦宁下朝之后匆匆换了身常服用了早膳,火速又钻进了宣政殿。
刚踏进去时,她便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只见她寻常理政的书案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几摞账册,而昨日还剩几摞的箱子已经空空如也。
徐徐走过去,可见成堆的账册间有一人伏在案边,一旁是放得妥帖的笔墨和算盘。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那个埋在臂弯的脑袋:“沈渊,醒醒!”
沈渊迷迷糊糊地抬头,见是她,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清醒了许多:“陛下?”
段曦宁不可思议地问:“一晚上没回去?”
沈渊担心她误会什么,急忙解释:“我,我只是想尽快将这些都算完,并非故意滞留宣政殿。”
段曦宁抽过账册翻看,问:“都算完了?”
“是。”沈渊谦逊道,“还请陛下过目。”
段曦宁细细看了几页,满意地点点头,抬头仔细打量他,见他眸中有血丝,道:“一夜未眠,打算就这般去为学子授业吗?”
沈渊忙道:“我,我洗把脸便没事了。”
段曦宁转头吩咐素筠:“叫人去知会学宫那边一声,就说沈渊抱恙,今日不过去了。”
素筠还未应,沈渊先急道:“怎好耽误授业?”
“一日而已,哪里就耽误了?”段曦宁不在意道,“莫熬病了。”
沈渊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她打断:“就去偏殿歇着。”
说着她就命一旁侍立的大宫女朝雨为他领路。
沈渊脑袋本就昏昏沉沉,太阳穴突突直跳,无心与她争辩,老老实实地去了偏殿。
段曦宁在书案旁坐下,仔仔细细地将他算过的账册都看了一遍,眉头一皱。
这些往年账册并无猫腻,唯有今年的账册,除南郡外,山南道还有几处地方亦有问题。那些账册做得极严密,不对比往年仔细核算,便会轻易被蒙蔽。
看来户部没有胆子敢欺上瞒下,幺蛾子定还出在山南道。
为何是山南道呢?
她心中疑惑,反复思量。
山南道乃荆国故地,而荆国皇族及不臣者皆被她斩首,并无兴风作浪之能。
其东接梁国,西邻蜀地。
梁国有韩新柏镇着,掀不起大浪,而蜀地与山南道之间只隔着瞿塘关,想要往来极为方便。
难道是西蜀暗地与之勾结,别有图谋?
他们能是为了什么呢?
第88章 所谓天赋
素筠见她面色凝重, 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有何不妥?”
段曦宁未答,沉思许久, 单独将那有问题的账册留下,吩咐道:“剩下的叫人送回去吧,再宣梁绎入宫。”
梁绎乃是太傅之孙, 幼时有神童之名, 当年做过段曦宁的伴读, 后来还曾中过榜眼, 以殿中侍御史入仕, 颇得段曦宁重用,接连擢升, 如今乃是御史中丞。
素筠一愣,当即领命,带人将那几大箱账册都抬走了,同时亲自去宣梁绎来。
与老顽童一般的太傅不同, 梁绎像是从书中走出来的儒雅清正的士大夫, 为人处世皆一板一眼,平日里不苟言笑。
从小他便严肃得像小大人, 其他小孩儿见了他比见了先生还犯怵。
若无要事,段曦宁是从不会宣他前来的, 因而他觐见时面容极为严肃, 仿佛随时要赴汤蹈火。
段曦宁并未多言,径直吩咐道:“希为,你亲自带人去, 暗察山南道,替朕看看里面到底有何猫腻。”
这实在有些突然, 梁绎不解问:“陛下,山南道有何不妥之处?”
段曦宁让人将那几本有猫腻的账册给他,道:“南郡贪墨,恐有不臣,你从鹰扬卫调些好手,拿了南郡郡守。暗地查查其中是否有西蜀或是荆国余孽之手笔。”
“是。”梁绎凛然拱手领命,又想到了什么,“南郡若有不臣,绝非南郡一事也,荆州,甚至整个山南道,定然脱不了干系,若是查出其中关联,可要一并处置?”
“不必。”段曦宁道,“收拾了南郡,严守瞿塘关即可,莫兴师动众,更不必为其大动干戈,朕自有决断。”
梁绎不再多言,施礼告退。
素筠本以为一场狂风暴雨必定会落在山南道头上,却没想到陛下竟只打算料理一个南郡,委实不解。
心中正疑惑时,自家陛下已经满面轻松地起身,微微活动了脖颈,道:“今日阳光明媚,适合出去走走。”
素筠疑惑地看着窗外那昏昏沉沉,仿佛要躺在云间睡着的太阳,疑心自己眼神不好使了,
这叫,阳光明媚?
不过,陛下有出去走走的心思总是好的,总比一直闷在宣政殿,不是算账册就是看奏章,要么就是坐在沙盘前沉思的好。
这样想着,她又听陛下道:“先前答应沈渊只要他将蜀地沙盘给朕造好,便教他箭术,总不能食言。”
宣政殿的东偏殿是极宽敞的,段曦宁偶尔不想回仙居殿时,便会歇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