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全杀了?全杀了你一个人给老子干一万人的活儿?你咋那么能耐呢?”
  “滚滚滚,睁开你那俩眼珠子好好瞅瞅!写的都是什么鬼画符?”
  叫这些五大三粗的将军来做文吏书生的活儿,属实有些强人所难,常做得错漏百出,惹来一顿臭骂,让他们叫苦不迭。
  可是对着他们通宵达旦、宵衣旰食的陛下,对上她那趴在书案上只眯了不到一个时辰的脸,他们再有牢骚也瞬间咽了回去。
  陛下尚如此,他们又哪里敢懈怠?
  好在,段曦宁安排好驻军事宜,留麾下大将韩新柏驻守武康之后,终于要班师回朝了
  这下,众将士策马扬鞭只觉轻快,恨不能一日千里转瞬就回帝都云京。
  段曦宁是个除了正事其他都懒得动的主,回朝路上干脆成日里躺在马车上蒙头大睡,只偶尔听臣下回禀正事。
  浩浩荡荡的回朝大军中,唯二如她这般成日待在马车中不怎么出来的,也就只有沈渊了。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生怕行差踏错惹来祸端,便成日里闷在马车中看自己带的书,恨不得自己化作一阵清风,烟消云散。
  哪怕是过江之前,大军安营休整,他也只躲在自己帐中从不出去。
  第6章 共乘一骑
  这日,沈渊独自在帐中看书时,刚落笔写下一句诗,便听得有人进来了,不慌不忙地将诗收好。
  还以为是商陆回来了,一抬头,竟是段曦宁。
  没想到她竟会纡尊降贵地来他的营帐中,他惊得好半晌未反应过来,一动不动,呆呆地看她进来。
  回过神来,他急忙起身行礼,段曦宁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
  桓军在此地准备过江的战船,须得扎营几日。段曦宁难得清闲,在马车上也睡了个够本,便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一闲下来,她才想起来自己还从梁国带了个质子,又听贺兰辛说沈渊都把自己关起来从不出门,好奇地过来看看。
  她虽点他为质子,却不是要他做囚徒,自然也不需要他画地为牢。
  沈渊倒也不敢真的失礼,朝她拱手一揖后,又为她沏了茶,客气有礼地招呼她。见她真的只是随便转转,他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段曦宁闲适地打量了一番他所居的营帐。
  暂时用来歇脚的地方颇为简陋狭小,放不下太多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唯有营帐中放的几箱书和文房四宝颇为显眼,让人一看就是读书人的居所。
  扫了一眼那些整齐摆在一旁的书箱,段曦宁随口问:“这些书,你可看过?”
  沈渊抬头老老实实道:“皆已看过。”
  段曦宁不解:“都看过了你还带着这些书做什么?”
  “温故而知新。”沈渊又道。
  实则是他有的书只这几箱,不看这些,便没什么可看的了。
  看几个大的书箱旁还放了一个小了许多的箱子,段曦宁又问:“这是什么?”
  沈渊如实道:“是我读书时所记手札。”
  看他一板一眼的模样,像极了她以前在学堂中见过的小书呆子,段曦宁莫名想逗逗他,便问:“大军马上要回过江了,趁还在梁国,你不出去再看看?”
  他听了,抬头看向门口,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渴望。
  若不是怕惹出事端,让自己稀里糊涂地送命,他其实是很想经常出去走走看看的。
  毕竟,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走出武康城,如同离开笼子的飞鸟,对外面一切都十分新鲜。
  可是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又担心出去万一发生什么事,像那位荆国质子一般不明不白地就死了,觉得自己还是老实待着更稳妥,旋即摇了摇头:“臣在此读书便好,不必出去。”
  段曦宁看他这口是心非的模样,微微挑了挑眉,觉得有趣,闲适地在书案前坐下,见他在一旁干杵着,随口道:“坐!”
  沈渊犹豫一瞬,也跟着端端正正地坐在她面前,忙为她倒了杯茶。
  接过茶杯,段曦宁又漫不经心地提醒道:“你可想好,过了江,可就彻底离开梁国地界了,以后再想看可就看不着了,莫要后悔。”
  余光瞥见他神色顿了顿,她抿了口茶接着刺激他:“话说,你虽为梁人,只怕还从未见过这梁地的大好风光吧?”
  “你出过武康城吗?怕不是长这么大就一直窝在梁宫里,连宫门都未曾踏出来过吧?”
  此言一下戳中了沈渊心中隐痛,他原本淡然的脸色顿时控制不住地沉了下来,垂眸掩饰着不敢让她瞧见。
  他也不是天生就不爱出门见人,非要画地为牢的。只是沈濯他们常常欺凌于他,而父王从来不会管,兄长也不能事事照拂,导致梁宫之中不少人也对他冷嘲热讽不时羞辱。
  他不想去听那些恶语,不想面对那些无端恶意,更怕惹祸上身给兄长添麻烦,这才一直闭门不出。
  偏偏眼前之人还在肆无忌惮地出言不逊:“啧啧,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堂堂七尺男儿如井底之蛙,以此观之,难怪你梁国大军不堪一击。”
  沈渊压抑着几分怒气,抬头问:“陛下何故出言伤人?”
  段曦宁满不在乎地反问:“怎么,窝在书堆里书虫做久了,听不得一句实在话么?不仅坐井观天,还爱自欺欺人。”
  听听,说得一句比一句气人,一句比一句不像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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