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也明白过来。安抚地拍了拍沈玠的肩膀。到了半路,燕临同沈玠告辞,自行下车回府。
  沈玠望着燕临边走边把玩手中的香瓶,不时露出痴痴的笑容。
  他心里着实羡慕着他这份简单快活的性情。而他经历过宫变,心境与好友已截然不同。
  等到燕临的背影消失,沈玠才让车夫动身。
  沈玠一路不再言语,他望着手中的白色兰花,心底无法言说的悲伤似乎有了寄托。
  世人皆沉浸在新皇的年轻实干和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无人愿意回想那昏庸的老皇帝。
  纵使想起,也是痛恨咒骂居多。
  他身为人子,却身受百姓供养,亦不能与天下人为敌,将这不舍难过的情绪泄露半分。
  甚至他和妹妹也怨恨过生病后的父皇倒行逆施,也屡次进言却被重责到被驱赶而心生冷意。
  在父皇走前一个月,皇宫内血流成河。
  沈玠亲眼目睹从前与他讲学的师傅一个接一个倒在父皇刀下,陪伴他长大的太监宫女的死伤更是难以计算。
  这些惊心动魄的局面还没消散。有天父皇不知怎得对三皇兄沈琅起了杀机,提着刀一步一步朝跪着的皇兄走去。
  沈玠当时激发了此生最大的勇气,以身挡在皇兄面前,跪着苦苦哀求饶过皇兄性命。
  当时他将头都磕出血,父皇视而不见,用脚狠狠踹开他。
  他心知父皇是真心要杀了皇兄。这是他嫡亲哥哥,又是最有才干的皇子。
  他作为亲弟,作为臣子,只能地奋力爬起用力抱住皇兄,背对着父皇嚎啕大哭。
  他试图用命换取父皇一丝怜悯,最后确实让父皇手下留情,只在背部挨了父皇一刀。
  父皇饶了他们的性命。但那痛彻心扉的疼痛和悲伤失望,如剥皮抽骨,将皇兄和他心底的亲情一点点磨灭了去。
  皇兄抱着浑身是血的他痛哭流涕,他疼的说不出话,只眼见着皇兄对父皇的孺慕之情消失的一干二净。
  过了数日,听闻父皇死了,他满心茫然,皇兄抱着养伤的他疯癫大笑,流着泪的脸上全是庆幸。
  然而人死如灯灭,一切回归尘土后。留下的却是父子曾经和乐融融,相亲相爱的回忆。
  从他蹒跚学步,到握笔写字,均是父皇手把手带着,耐心温和地反复纠正他。
  在父皇未曾生病前,父皇对皇兄寄予厚望,会严苛冷厉,动辄打骂。
  但对他这闲散皇子和芷衣,父皇将感情都倾注他们身上。处处维护,事事关怀。
  以至于父皇性情大变,他割舍了数次的亲情,到最后还是放不下。
  子欲养而亲不待。若非生在皇家,他与父皇就不会走到如此局面,连想念都成了禁忌,回忆都染上了重重的血色。
  如今沈玠望着手里的兰花,曾经的纷纷扰扰都消退了,爱憎怨恨也成了过往时光。
  他的心安静下来,他轻抚这白色的兰花瓣,如同他今日拉住她的衣诀般,触感绵软。
  沈玠回想起今日种种,如坠入一场美丽的幻境。
  从初见时的惊为天人,在旁观她绘画时的欣赏心动,与她交谈时的绞尽脑汁,为她冷淡相待的失落不安。
  他所有因她而生出的忐忑不安,在此时都变得柔软平和。
  姜雪蕙看着冷冷清清,明明连话都不肯与他多说,心思却如此玲珑剔透。
  京城仰慕追求他的贵女如过江之鲫,可无人能知他的伤心烦忧。
  而她与他保持距离,却轻易看懂了他,她怜惜他的不易。
  纵使她的心无关风月,与卿相遇,对他亦是三生有幸。
  第25章 相思没处辞
  如沈玠所料,燕临很快就被打脸了。
  姜伯游为官多年,阅人无数。第一次没看出燕临的心思。
  燕临再来几回,大多围着姜雪宁嘘寒问暖,姜伯游就察觉不对了。
  等姜伯游探出燕临心意,发觉他心系二女儿,姜伯游勃然大怒,立即将燕临连人带礼物轰出姜府。
  沈玠机警,断定燕临肯定惹祸,后面都没跟着去。
  他知晓燕临吃瘪,饶是他脾气十分好,这回风凉话也说了不少。就差点没写个活该二字贴在燕临脸上。
  他数落完燕临,心里也发愁,就怕姜雪蕙也将他当成燕临一路货色。
  他打算等姜伯游消气后,再登门拜访。由于怕芷衣看到灯笼和玩具会催促他,沈玠迟迟不敢拿过去给妹妹看。
  殊不知姜雪蕙还在家盼着他这金主快点下订单,连门都甚少出去。
  每日下课后,她就在家苦练画写意兰花。边画边等这人傻钱多的金主速来信。
  姜伯游严令不准燕临登门,姜府的门房自然不敢放他进去。
  燕临磨了门房几次无法入门,仗着自已熟悉姜府地形。
  他打听到姜伯游今日要去燕家,寻了机会直接爬到姜府内院种的木芙蓉树上。
  这树正对着姜雪宁的屋子。燕临坐在树上看到姜雪宁出屋,高兴地喊:“宁宁,我在这里。”
  姜雪宁听到燕临喊她,抬头望见燕临坐在树上笑着,少年笑容灿烂,如骄阳一般耀眼。
  她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羡慕起他利落的身手,能爬上那么高的墙头。
  她身旁的棠儿和莲儿都被吓到了,两个小丫头火速跑去报给孟嬷嬷。
  不一会,气急败坏的姜伯游飞奔过来,一同来的还有他今日的访客,谢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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