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从未与人如此亲近的秋亦寒毛直竖,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大,紧张到每一寸皮肤都在尖叫要离开。
他若是只猫,此刻定要炸起浑身毛,弓起背威胁地嘶吼。
但这是他刚拜的师尊,不应该躲,秋亦努力控制自己,按耐住瑟缩的冲动、怪异的不适应的变扭感觉,可身体还是僵硬得跟块木板一样,惶恐不安。
神经紧绷,感知也格外敏锐。
秋亦感到虞观的手先是拂过他的额头。
秋亦真的是诚恳地在祈求,他几次叩首,每一下都用了全力,不巧那片雪下面还有块尖锐的石头,现在回过神来好像是伤了,传来一阵钝痛,呼啸的风一吹又好像裂开一样隐隐刺痛,或许还流血了。
这点小伤对秋亦不算什么,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虞观身上,神经紧绷,自然而然地就将伤口抛之脑后了,却是完全没想到虞观会注意到。
微凉的手拂过后,额头伤口顿时不疼了。
秋亦眼睛还是一动不动盯着虞观,不过身体慢慢松弛了些,不再那么绷直僵硬。
离得过近,他能感受到虞观的温度和气息。
虞观的手是微凉的,身上寒气像是一片雪花,落在肌肤上引起战栗。
很快,虞观重新拉开距离,秋亦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他轻轻摸摸额头,似乎还残留一点凉意,还未缓过神来,便听到虞观的话。
“你既是我弟子,便当守我规矩。”
拜师当然会有规矩,更何况拜的还是位天花板级别的修士。秋亦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安静等待虞观接下来的话。
“无需紧张,”虞观眼中划过一道浅淡笑意,“我本不欲收徒,收你已是破例,往后不会再有其他弟子。我有傲气,从今往后,你可进宗门,可入学宫,但不可再拜他人为师。”
秋亦错愕,说实话他在想拜虞观为师的时候就再也没想过宗门一路了:“我、弟子知道。”
他卡壳一瞬。
虞观看他恭敬低头的模样:“我不苛求礼节,你日常中该如何是如何,不习惯自称弟子便无需如此,也无需战战兢兢遵循那些繁文缛节。”
秋亦又道:“是。”
他抬起头,眼睛亮闪闪,感觉虞观还有话未说。
虞观:“余下,只愿你修行路上坚守本心,莫要行差踏错。”
秋亦:“是。”
对上秋亦的眼睛,虞观:“还有什么想要询问?”
“……有,”秋亦瞅他的神情,犹豫片刻,小声道,“师尊,您为何愿意收我为徒?”
第4章 无名山
修真界是非常看重师徒关系的,有时候师徒联系甚至比一些塑料道侣还要坚韧。弟子丢人,那就是做师尊的也丢了颜面,弟子发达,也会反哺师尊更上一层。
对于寿命漫长的修真者来说,师尊和弟子就和亲人没差。故而越是大能,越是眼光挑剔,尤其是对于要交付衣钵的弟子更是要考验一番选个合心的,君不见那些故事中传承俱要设下种种机关陷阱考验挑战者的各方面能力,哪怕几千几万年没选中也也不能降了标准。
秋亦跪拜时不抱着希望,最后却三言两语、轻描淡写间拜师成功,什么考验与波澜都不存在,比做美梦还要顺坦。
他眼睛睁得滚圆,心中下意识闪过一个可称之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想法:真仙收徒,似乎显得过于轻率与潦草了。
虞观像是看透了他在想什么。
他道:“虽然我本无意收徒,但你天资卓越,平生罕见,拜师恳切,我自然有所意动。”
修仙天资不光光看根骨体质,还看重一些更玄之又玄的东西,它是对“能在修仙路上走多远”的一种预测。
这种预测会受其他因素影响,不是百分百准确,但也是收徒的一个重要参考标准。
这么久以来难以计数的天骄璀璨于世,又多如彗星般陨落,撇去已经仙去、不便评价的前人,剩下的虞观一一观去,天资能看得过眼的只有两个,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则是秋亦。
秋亦忽然感到庆幸,庆幸他想到便去做了。
天资再好,虞观也肯定不会低头主动要收徒。方才若是秋亦自己不提,他便要凭空错失一个机会了。
“师尊不担心我是十恶不煞的恶人吗?”
修行修心,恶人为恶,善人行善,各修本心,自担因果,不过善恶之间天然对立,时有冲突矛盾。
秋亦自觉不是令人景仰的善人,但是也做不到无恶不作,他同多数人一样夹在中间,走中庸之道。
虞观却说:“那你莽撞拜师,不担心我是十恶不煞的恶人吗?”
秋亦哑然。
确实,虞观在书中是个只留下凶名的背景板,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的性格偏向,如果非要分析,他应该是个残暴不仁的邪道中人才对,这样才符合“堕仙”这个有些邪性的称号。
但是秋亦回忆,发现或许是雏鸟效应、又或许是以貌取人,他不知为何竟然一开始便想当然认为虞观不会是什么坏人。
虞观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现在看来,你并不是十恶不煞的恶人,至于我,我对作恶抑或者为善并没有偏好,规则之下各行其道。所以我们没有理念冲突。而你我既然相逢便是有缘,”虞观语气平淡,“我欣赏你的天资,也喜欢你的决定。”
在初步了解情况、回过神来后当机立断下跪拜师,抓住或许存在的机会,就连虞观也惊讶了一瞬,没想到秋亦会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