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他不要遇见师尊了，也不要师尊来这个世界受苦了。
  而且...他也没有下辈子了。
  就这样吧，成为彼此的红尘过客。
  一个不会留下名字和记忆的过客……
  就在这时，三道白色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
  “三老，好久不见，我等你们很久了。”
  他头也没回，只是平静拿起地上的酒坛，将里面剩余的酒水缓缓倾倒在下方深渊中。
  “你认得我们？”
  闻言，为首的白发老者，古井无波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震惊。
  谢玄舟看着无边夜色，突然轻笑了一声，“认得，怎么会不认得。”
  仙阁中的海老，青老，丹老。
  两世纠缠，怎会不认得？
  站在海老旁边的青老走上前一步，神色复杂道：“孩子，你也别怨我们，要怨就怨你身上的凤凰血脉。”
  谢玄舟轻轻摇头，释然地笑了，“我不怨你们，我也不怨任何人。”
  他怨他自己。
  他不该降生，他就应该死在千年前那场大战中，亦或者死在百年前那场风雪中。
  他早该死了，没有他，这个世界运转的会更好。
  静寂三秒后，夜空中陡然爆发出一场大战。
  海老眼中再度闪过一丝震惊，“你没有成神！”
  谢玄舟若是成神，他们对战起来或许还会有些棘手。
  没想到，他明明有成神的机会，却没有成神。
  “我成不了神了。”
  谢玄舟握着手中的本命剑，低头忽然失笑一声。
  那笑声中满是苦涩与自嘲，仿若凋零的花瓣在风中飘散。
  心死如灰，道亦消散，他成不了神。
  他也不想成神。
  四道身影如鬼魅般穿梭在虚空中，每一次移动都带起阵阵光影。刀剑相交之处，火花四溅。狂风如怒兽般四起，呼啸着席卷一切，大力撕扯着他们的衣袍。
  红色业火如汹涌的岩浆，源源不断从谢玄舟体内涌出，火焰跳跃着、燃烧着，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似要将这无尽的黑暗都烧成灰烬。
  与此同时，他的眉心也浮现出一道精致的金色图纹。
  海老、青老、丹老三人相视一眼，手中长剑瞬间爆发出阵阵嗡鸣。三把长剑如三条择人而噬的灵蛇，齐齐向谢玄舟飞去。
  剑身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所过之处，空间都似乎被撕裂出一道道细微的裂缝，可见其威力之巨大。
  谢玄舟眼神一凛，面对三把疾驰而来的长剑毫无惧色。他猛地挥动本命剑，红色业火随着剑势呼啸而出，如一条巨大的红龙般朝着三把长剑扑去。
  火龙张开血盆大口，与三把长剑碰撞在一起，顿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和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海老三人见状，身上的灵力疯狂暴涌而出，试图突破火龙的阻拦。
  他们的身影如闪电般在虚空中闪动，口中念念有词，手中印诀不断变化。只见三把长剑光芒大盛，直接突破火龙之势，径直飞向火龙身后之人。
  谢玄舟紧绷着脸，脚踏虚空，大手一挥，大片鲜红色火焰便铺天盖地蔓延开。
  他双手结印，刹那间，天空中散乱的业火仿佛得到了召唤一般，迅速汇聚在一起，在面前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焰旋涡。
  火焰旋涡中，无数火龙如雨点般疾速朝着海老三人射去。
  三人见状，口中继续念念有词，身上闪烁出阵阵刺眼金光，面前的长剑不断分化出道道分身，在空中形成万千剑雨，锋利的剑尖直直指向谢玄舟。
  眨眼间，火龙和剑雨紧紧碰撞在一起，强大的灵力波动在空中不断冲击，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灵力涟漪。
  径直撕裂了虚空，毁天灭地。
  整个夜空都被这光芒照亮，如同白昼。
  随着时间的推移，谢玄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身上的业火光芒渐渐暗淡下去，嘴角也溢出丝丝靡丽的鲜红。
  红宝石般的瞳孔中不断放大出万千剑雨光芒。
  看着看着，他忽地笑了。
  任由白色剑雨无情降落在身上，穿透心脏，溅起阵阵鲜红血液。
  耳边传来寒风肆意无情的呼啸，疯狂拍打他的血色衣袂。
  红发在风中铺散开，他像是朵遇秋风迅速枯萎的残花，在空中渐渐凋敝。
  恍惚间，他好像又看见师尊了。
  他想伸手去触碰，可是太疼了。
  真的很疼。
  为什么这么疼呢？
  原来是他要死了。
  往日种种，如过往云烟，一桩桩，一件件，在眼前疾速掠过。
  他想去抓，却什么都抓不住。
  离合悲欢，不过一瞬。
  冬去春又来，世上再无我。
  渐渐的，眼前幻象消散，他也缓缓阖上了眼眸，于长空中急遽坠落。
  “扑通”一声，一道身影落入水中，墨绿水面荡开层层涟漪，大片刺眼的鲜红在水中铺散开……
  丹老望着那具彻底沉入水底没有生息的尸体，跟着下去，在潭底足足设下了两道封印，确保无恙后，才回到崖顶。
  “确定死了吗？”
  海老站在崖边，负手而立，沉沉望着下方漆黑的崖底。
  眸中古井无波，没有任何一丝波澜。
  仿佛对他来说，死的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