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安让他幸福,痛苦让他清醒。
好多年了,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情绪如此鲜活过。
面对秦屿的问话,老先生沉默以对,秦屿拿过水杯,等老先生乖乖吸了一口,看着跟沈晨样子有些相似的老父亲,秦屿道:“你和阿姨经常说沈晨从小就霸气,从小学就开始了?我们高中认识,那个时候他就确实挺霸气的了,他像阿姨多一点?”
老先生默默地看了秦屿一眼,过了几秒,实在忍不了秦屿拿他儿子跟他老婆相比,老头儿道:“不像,他像他自己,他讲道理的,他从小就聪明,样样都好,成绩好,长得好,性格也很好,他有很多朋友的,他是基因突变。”
“这倒也是,他做什么都容易成功。”
这话老先生爱听,默默点了点头。
“您家里有几根钓竿啊?我渔场有四五十斤的大鱼,您的钓竿捞得起吗?”
“这么大啊?”
“还有更大的,不过也有小的,几斤的也有。”
“钓小的行吗?我可能扯不动大的,最近力气有点小。”
“可以,就钓小的,我这两天安排一下,我爸那里有上百根钓竿,他的工具房带你去过没有?”
“还没,他给我看过照片。”
“那大后天要是钓完鱼,您身体要是不累,我们就去看一看。”
“好,你爸爸那个工具房里还有机床呢,那个机床我以前在我们工厂里我见过大的。”
“是吧?晨晨说您曾经是你们厂子里最好的机床操作工。”
“嗯。”老先生含蓄地笑了笑。
他确实是,并且在老厂长在的时候,每一年的先进员工都有他,只是他临退休前,老厂长先退了,新厂长来了之后,这份荣誉他就没再得过了。
但这个没关系,在他最需要荣誉抚养儿子的时候,他都是先进,他当了他儿子很多年的骄傲,他已经很满足了。
“您手还没生吧?”
“没。”
“那正好,您那天还能帮我爸磨一点配件出来,他参数总是要调很多次才能调对,每次都要浪费不少材料。”
“我看看。”
秦屿跟老先生聊着天,把老先生聊迷糊了,又喂老先生吃了药,扶着他去上了厕所,等老先生睡下,他在旁边的小沙发展开长腿长舒了一口气,正想眯一会儿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他扭头往门看去,看到沈晨推开门进来,朝他挑了下眉。
昏黄的光线下,沈晨眉眼如画,俊美如少年,一如他们刚刚认识的当年。
第十七章
沈晨带来老太太,老太太在车上还在睡,这时候还迷瞪着,他带着老太太在床上睡下,悄步先走了出去。
秦屿也跟了出来,门带得很轻。
“走吧,我送你回酒店。”沈晨这段时间心思都在父母身上,对秦屿的人和行为看在眼里,没怎么放在心上。
说起来,哪怕是前段时间,没发现他父母生病之前,他都坚定地认为他是恨秦屿的,他这辈子不想和秦屿再见面了,所以哪怕是为了得到助力和秦屿复合,决定也做得很艰难,但照顾父母的这段时间下来,他看着秦屿,已无恨意。
他的无恨意,不是原谅了秦屿,而是在父母的生死面前,他恨不恨谁的,一点也不重要——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恨谁更无可奈何更必须要去接受的事情,去恨一个对你的生死没有关系的人,这件事,实在太小了。
小得它在真正重要的事情面前,太无足轻重。
年轻的时候以为爱情是欢乐的源泉,活到中年,才发现人其实是无法活在年轻的幻想里面的,幻想再复杂也单薄,现实再单薄也厚重,一个小小的三人之家,就得面对生老病死还有活着的次序。
如果你选择了去承担它,它带给你的也不只是沉重,更多的是密密麻麻的关于生命的感受,就好像以前再大的事情在如今的他面前已经变得小了,再小的事情再在他面前就呈现出很大的样子,就像出门去看山看水的少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中年再回来,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
生命的逝去也是一种进化,沈晨这段时间累极了,人也被压得实实的,很沉很厚,厚到足够用足够的平常心去看待秦屿这段时间对他们家的帮忙。
他很感谢秦屿的付出,所以对秦屿很温和,和秦屿散着步送了秦屿到酒店门口,这才转身回去。
两人一路没有说话,秦屿安静地跟着沈晨,等沈晨在酒店门口和自己说完“再见”转身离去,秦屿久久不能动弹。
等母亲的电话过来,他接了,听她问完他在哪的话,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妈妈,你说的对,沈晨没有我也会活得很好。”
秦母在那边在脑海里搜刮了一下她所说过的话,道:“我没说过这话,我只是说他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在意你了。”
“一个意思。”
“宝啊,你到底在哪?”
“可是,妈妈……”
“你说吧。”妈妈叹气。
“他很有魅力,爸爸说的对,他有魅力,我没有,他越长越宽阔,我一直没成长,我还在耍赖。”
“你爸,”儿子居然知道反省,妈妈哭笑不得又有点想叹息,她道:“说的可能是有点对。”
“妈妈,我跟他过吧,不跟他过的话,我会惦记他一辈子。我大概懂大鹏他们为什么住在幻想里不敢离开,他们承担不起外界的伤害,重量,我也不是很承担得起,我小时候为了对抗你们,我找了沈晨当男朋友,为了对抗沈晨,我找了胡小涯,为了对抗对沈晨的愧疚,我找了王铭轩,我从来没有想过真的单纯靠自己的力量,去掀翻你们对我的压制,我只是一次又一次借用外界的力量,让问题变得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