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什么大师秃驴,都是虚名,”石大块头不觉他失礼,憨厚笑道:“小叶想喊什么便喊什么,秃驴是我,大师也是我,校尉还是我!”
  叶蓬舟和他聊得投缘,拿酒相劝,你来我往。
  逢雪吃个七分饱,就起身离开,走到窗前,仰头望向天空。
  乌云密布,镇厄司的鸟又在头顶盘旋,赤红眼睛俯视着整座城市,追踪他们的踪迹。
  镇厄司怎么同都尉白花教扯上关系?
  她抱着剑,忧心忡忡,却听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人微侧过身,循声望去,见火锅烧起白气喷香,水雾里少年举杯相撞,酒水几滴洒在桌上。
  外面凄风苦雨,里面却有火炉、热汤、好酒,和生动的少年。
  “小仙姑,想什么呢?来!死里逃生,故友重逢,共饮一杯!”
  ……
  “诸位英雄!”
  杜都尉魂不守舍坐着,面孔发白,“可有抓到贼人?”
  在大厅两侧,却有两拨人对坐。
  一拨黑衣佩刀,神色冷峻,肩膀上栖着只黑色的大鸟,一拨却穿得奇形怪状,唯一相似之处,肩膀系条白布。
  白花教和镇厄司,臭名昭著的邪魔外道,和朝廷专设,用力铲除邪魔外道的刀,居然同坐一堂,泾渭分明。
  “简直无法无天!”都尉想起两个刺客,气得牙痒痒,“这么多人,还能让他们生出翅膀跑了不成?”
  行四转动折扇,露出双狐狸般的狭长笑眼,“大人莫急,有镇厄司的诸位同僚在……”
  “哼。”干瘦老者冷哼,“我们可不是你的同僚。”
  “那是那是,”行四拱手道歉,“小辈失礼。”
  但白花教教徒中却传来嗤地一声笑。白花教的人,说好听些,是散漫自由,说难听点,便是一个个平日粪水不离嘴,狗嘴吐不出象牙。
  “狗屎的,这老登还挺装,真是屁股上描眉画眼——好大的面子哟。”
  老者神情阴冷,面如黑铁,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出声的人。
  “葛千户大人莫怪。”行四又拱手一拜,“我们乡野之徒,不曾受过教化,说话难听了些,大人有大量,何必和他计较。”
  葛千户冷笑。
  出口成脏的汉子可不在乎他是什么镇厄司的千户万户,从怀里摸出一面小铜镜,对镜贴花黄,给黝黑的脸颊擦上两团不伦不类的胭脂,说出的话却变成尖锐的女声,“四娘我呀,最讨厌装腔作势的人啦。”
  葛千户冷声道:“张四娘,原名张思道,是远州青阴县人士,因为妻妾争吵,不胜其烦,把全家上下,全部杀害,包括父母妻妾,弟弟弟妹,还有四名家中仆役,一个襁褓中的婴孩,一名四岁孩童。”
  镇厄司的人面色微变,投以鄙夷的眼神。毕竟一点小事,把全家都杀了,实在是个穷凶极恶的歹徒。
  若说家人和他平素有龃龉也罢,襁褓中的婴孩,四岁的小童,怎会招惹到他呢?
  连婴童都杀,可谓毫无人性。
  但张四娘听后,反而嘻嘻笑出来,洋洋自得。
  白花教的其他人也哈哈大笑,“没想到啊,你小子是这样的人才。”
  仿佛这不是什么恶行,而是值得夸耀的大好事。
  镇厄司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拔刀出鞘。
  剑拔弩张之际,是都尉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诸位,不要为一点小事生出龃龉,大家如今同坐一堂,都为朝廷出力,该勠力同心,先把那几个小贼抓住才是。”
  葛千户哼了声,手下几人才不情不愿把刀收回。
  “据我所知,”行四不急不慢摇动纸扇,“镇厄司养的鹰鸟,在天空盘旋,秋毫之末,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有虫瘿鸟在,何愁找不见刺客呢?”
  都尉:“快快,那你们赶紧把什么鸟都放出去。”
  葛千户说起这个便来气,虫瘿鸟得一只不易,每入司中,镇厄卫便得一只鹰鸟,但就在昨日,鸟儿就死了十来只,可让他心疼坏了。
  “早放出去了,刚放出就被那伙小贼察觉到,杀了好些。”
  行四笑容温和,不以为意,“千户太谦虚的,放出那些只是普通的虫瘿鸟,我听说司内还有一种鹰鸟,经过指挥使大人亲手调教,千里之遥,也能望得一清二楚,翅若金羽,眼似炬火,声如凤鸣,若是放出此鸟,何愁找不到小贼?”
  “是啊。”都尉意动,望向葛千户,“千户大人有这样的宝贝,何不早点拿出来?”
  葛千户:“大人,这种鸟很是珍贵,沧州也就只有两只。”
  都尉面色微变,不满道:“千户是舍不得拿出来?”
  葛千户摇头,苦笑:“怎么会?只是金羽凤素来是一对,有雌有雄,雌鹰被人偷走,我们手里只剩只雄鸟。”
  “有一只不就够了?”
  葛千户叹气,“大人有所不知。金羽痴情得很,若是雄鸟放出,怕是会不听我们的话,只追着雌鸟飞远了。”
  话语刚落,厅中先是静默片刻,而后爆发出哄堂大笑。
  白花教徒们捂住肚子,哈哈大笑,好似听见一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什么?鸟也有妻管严,莫不是千户自家也有个母老虎,才瞎诌出这么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这话骗骗小孩也就罢了,谁信呐。”
  “雌鸟没了,那雄鸟岂不更快活啦。都尉后花园不是养了好多鸟儿嘛,拿几只出来,让雄鸟见见世面,它便不会再傻愣愣地去找自己婆娘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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