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弟子迟逢雪,青溟山六十三代弟子,请召雷部众神……”
  天空乌云卷动,却无一声雷响,甚至有几分风清云散之象。
  逢雪面孔苍白,拿着符篆,雨水从后领滴落,身体凉若寒冰。
  疫鬼近在眼前。
  难道因她无能,沧州都要遭一场疫鬼之祸吗?
  她心乱如麻,越想静下心,手越是颤抖,连带铜铃也发出急促的铃声。
  目光瞥见符篆,忽地愣住。
  等等。
  她注意到了符篆的落款——靖贞八年,陆紫翘。
  靖贞二十三年,如何能请来十五年前的神雷?
  鬓边忽地一阵刺痛,小猫跳到她的肩膀,咬住她的发丝,“小仙姑!你为什么要弄伤自己?”
  逢雪放下铜铃与拂尘,拿出无病囊,深吸一口,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看向陆紫翘。
  “师妹?这是做什么?疫鬼快来了……”
  逢雪打断她,轻声问道:“敢问师姐,今夕是何年?”
  陆紫翘微微睁大了眼睛。
  第076章
  疫鬼的巨手悬在逢雪的头顶。
  只要往下一点, 便能把这座小城碾压成齑粉。
  时间似乎凝滞在此刻。
  巨掌悬在天空,飞扬的尘埃、下坠的雨点,都停在了半空。
  枌城开得热热闹闹、无处不在的枌花忽地尽数凋零, 枯叶残枝之下,城墙黑色的焦痕逐渐展露。
  这是一座被烈火焚烧过的小城。
  身前女子面目全非, 白皙肌肤变成焦黑, 如云乌发卷曲如草, 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温柔而善良, 柔和得几乎能滴出水。
  逢雪眼中酸涩,低声道:“师姐, 如今是靖贞二十三年, 距离当年沧州大疫, 已过十五载。”
  她来到的,是十五年前的枌城。
  难怪如今城池戒备森严,枌城却没有宵禁,夜晚也能进入;
  难怪徐大姐说枌酒闻名沧州, 她却从未尝过;
  难怪师姐说给紫云师叔留了足够的膏药, 可师叔的腿病却越来越严重;
  难怪小猫说,这儿的人身上都有虫子跳动……
  其实她早该发现异常, 只是枌城中还有其他玄妙, 置身其中, 便难以察觉端倪。
  “十五载啊。”陆紫翘轻声道:“真是转瞬即逝。”
  十五年前,沧州大疫,尸横遍野。
  本打算回山的医女听闻此讯, 调转方向,风尘仆仆来到沧州, 熬汤药、制药袋,救人无数。
  从平山到雁回,从雁回到枌城。
  沧州大疫由此而始,沧州疫气聚集其间。
  那时大疫肆虐已久,疫鬼已快形成。陆紫翘面对的,除却人魈疫鬼,还有白花教捣乱作祟。
  而她的身边,没有师妹,也没有迟露白。
  她开坛设法,请来雷霆,却发现雷霆劈散疫鬼后,疫气重新凝聚,疫鬼复而又生。
  于是她想到了传说里的瘟神。
  人们对瘟神敬而远之,连山上的典籍里,也鲜少有瘟神的记载。
  她摆设好法坛,请神念咒,瘟神迟迟不来。
  疫气重新聚拢,遮天蔽日。
  陆紫翘想起瘟神最初服食疫种的传说,燃香祷告,“弟子陆紫翘……愿将疫气引渡自身,以解沧州大疫之祸,生民倒悬之苦。”
  云外传来凤鸟高鸣。
  瘟神终有回音。
  “枌城已是坟城。”陆紫翘看着逢雪,被疫气感染的狰狞面容上,露出温柔的神情,“只有魂魄才能进入其间,师妹何以至此?”
  逢雪攥紧掌心,“我……坐两个鬼魂的马车进来。”
  “那我送师妹出去吧。”
  逢雪没有动,而是转过脸,定定望着迟露白。
  青年还顿在原地,微皱着眉,却不是在担心马上便要将他们碾压成齑粉的人魈,而是在安慰她,让她不要太心急。
  若她是坐上死人的车辆才至坟城。
  阿兄,又何以至此呢?
  ……
  掉落的枌花复而又开出嫩叶枝桠,悬滞空中的雨珠逐渐往上飞。好似时间开始倒流,枌城被火烧的痕迹被翠绿的草叶遮掩,又露出繁华熙攘的景色来。
  逢雪攥紧剑柄,心中想,既然她还是生魂,却能进入枌城,说不定阿兄也无事。
  他定然会无事!
  就算真有什么,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师妹,快走吧,一会阵法运转,又出不去了。”
  逢雪“嗯”了声,回头看她。
  师姐面上的灼痕逐渐淡去,疫气感染而成的脓疱缓缓消失,恢复最初遇见时蓝裙白衣清雅容颜。
  “师姐……若我找到阿兄,劳烦师姐放他出来。”
  “这是自然。”
  “师姐,我再来看你。”
  陆紫翘朝她微笑,“能遇见师妹,已是我意想不到的好事。”抬起手,一朵红莲炽火从白皙掌心飞出,飘到逢雪身边,“遇见已是万幸,师妹但往前行,我送你一程。”
  火焰拥起暖风,落到逢雪脚下。
  她跳到风中,朝陆紫翘拱手,从上往下看,满城酒花招摇,城池小道交错纵横,组成一个颇为熟悉的阵法。
  “师姐。”她愕然问:“这座困阵是谁布下?”
  “困阵?”陆紫翘笑道:“师妹阵法学得不熟练嘛。这是座安魂阵。”
  逢雪挠了挠头。
  她的术法水平皆是一塌糊涂,符法阵法也不精通,“安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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