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太守摸摸他的脑袋,并没回答,只是不轻不重地看了吴班头一眼。
吴班头连忙缩起了脑袋。
木门打开又合拢,太守走至房中,道:“二位高人?”
七公子有些紧张,问:“阿父,这是什么地方?”
太守却不看他,“高人可还在?”
七公子看了眼阖上的木门,犹豫片刻,终是往前走了半步,拽住了太守的袖子,轻轻晃了晃,睁大了眼睛,问:“阿父,我有些害怕。”
……
冷光一闪,长剑如电,从窗中冲出,刺向小童。
小童身形灵活地往地上一滚,躲开了长剑,但马上又有飞刀破空飞来,噗地一声,把他的衣袍墙上。他面孔苍白,望向立在堂中手足无措的男人,哭着喊:“阿父、阿父,快救救我,我害怕——”
太守已被刀剑吓破了胆。
泪珠顺着小童白皙稚嫩的面容滚落,他一双黑眼睛含着泪珠,如浸在水中的黑葡萄。他凄惶地喊:“阿父、爹,救救我,呜呜呜,我害怕。”
已经悬在小童眉心的飞刀微微一滞。
但长剑早已如流星飞至,插入了他的胸口,往下一扯。
人皮轻飘飘往下坠,一个神情凶狠的鼠头钻了出来。
“啊——”太守惊呼一声,吓得软倒在地上,
那只黄鼠狼半边脸挂着的依旧是小童雪白稚嫩的面孔,脸上泪珠犹在,凄惶的表情惹人怜爱,而另外一边,长满刚刺般的毛发,尖嘴长须,小眼睛透着凶狠奸诈的光芒。
“阿父为何不肯救我?”小童般的半面脸如泣如诉,可怜楚楚,“我信父亲才随你至此,你转手将我出卖给道人!”
太守爬到了墙角,瑟瑟发抖,面无人色,“你、你怎么是妖怪?我不知道你是妖怪啊。”
“呵呵,”黄鼠狼的半面脸冷笑两声,“七年父子情谊,都能视若敝屣,太奶奶说得不错,人果然阴险毒辣,不可相信!”
飞刀劈来,削掉它一块肉,鲜血飞溅而出。坐在窗口的少年笑着说:“都这个时候了,还念着你太奶奶啊,不如跪下朝我们小仙姑磕几个头,喊她一声祖宗奶奶,说不定她会饶你一命。”
逢雪白他一眼,“我可没有一个黄鼠狼孙子。”
这只黄皮子比不上昨夜那只厉害,没费多少功夫,逢雪一剑把它插在了墙上,贴符封住,逼问道:“你家太奶奶在何处?”
黄皮子嘻嘻笑了起来,忽而一偏头,用力划向锋利的剑刃,鲜血喷涌而出,半边脖子被割破,脑袋软软挂在胸口。
嘴角却咧到了腮帮子,如挂嘲讽的笑。
“死透了。”逢雪淡淡道,把剑收回鞘中。
叶蓬舟走到墙角,拍了拍太守,笑道:“大人,哎,大人呀,别怕了,妖怪已经替你除去了。”
太守惶惶然抬起脸,好半晌,才平复心绪,“你们不是说……只要至亲一块肉做药引,才能治好我的顽疾,怎么、怎么……”
“那当然是,”叶蓬舟收回鬼哭刀,转动小刀,“骗太守的。太守的病并非顽疾,而是妖邪所侵。我们只怕说实话,太守不肯相信,前不久不是还有个和尚说了实话,被太守当成妖僧通缉吗?”
太守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不敢去望地上那滩猩红血迹。他忽然想起,那夜泰山石,独独没有试过自己的孩子。
谁会想到,自己的孩儿会是妖怪所变呢?
“那我,”他看向自己的肚子,“我腹中不会再痛了吧?”
叶蓬舟笑道:“太守,您不会以为,只有一个妖怪吧?”
太守瘫软在地,恍惚如三魂丢了七魄。
少年双手一拱,“请太守助我们捉妖。”
……
明月当空,太守府中人影幢幢,欢声笑语,侍女们手捧清酒、糕点鱼贯而入。
她们把蔬果菜肴美酒放满圆桌,又在周围装点鲜花烛火。
今夜,太守府要举办一场家宴。
“太守怎么忽然生了这样的兴致?”小侍女捧着芙蓉桃花装点左右,挂起漂亮的灯笼,边笑着闲谈。
另一个人道:“谁知道呢?大人的心意岂是我们能揣测,好好干活,管家说干得好有赏钱呢。说不定我们也能吃上一口青阳坊的乳蒸羊羔。”
“唉,若是娇杏还在这儿便好了,她好歹也能吃上点好的东西。”
说到以前的同伴,小侍女们不由心中升起几分悲戚,有些忍不住悄悄拭泪。她们大多都出身孤苦,把彼此看做是姐妹,娇杏性子又好,经常照拂她们。
“若是那晚上,我叫住了她……”
几个小女孩轻轻啜泣了起来。
还是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子看不过去,低声说:“别哭啦,别惊扰到了大人他们,听说这次家宴,几位公子都来呢。”
“可惜大公子远游不在灵石城啦,听说他丰神俊秀,若是能见上一面……”
“呸!赶紧干活,别想东想西了,当心被大人听见。”
少女们不知道,她们口中的高不可攀不可一世大人,正在不远处的暗影里瑟瑟发抖。
在大人的左右,坐着两个少年,一个盘腿而坐,脊背挺直,膝上放着剑,一个懒懒散散,怀里抱着刀。
“大户人家弄场家宴这么大排场呀。不愧是大人。”叶蓬舟嘴角挂起抹笑,伸手一抓,本放在盘中的松子便出现在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