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走丢孩童的父母很快就赶来了县衙,看见呆呆站在堂中的儿女后,泪如雨下,冲过去抱住他们。
  “儿啊,你怎么啦?”
  “囡囡,快醒醒,婆婆带了你最爱吃的麻酥糖。”
  “呜呜呜我的妞妞啊……”
  好在过了片刻,小孩幽幽醒转,回过神来。
  家长们喜极而泣,这才想起要感谢恩人。
  衙役一指门边。
  “恩人不是在那嘛?咦,姑娘什么时候走的?”
  “她刚才还站这呢,她呀,穿的是青溟山的袍子,却说自己不会画符,是个耍剑的。应该是仰慕青溟山的江湖剑客吧。”
  “你们想感谢,下次见到的时候,给人家点钱呗。小姑娘看着穷得咧,衣服上好几个补丁。”
  ……
  逢雪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穷酸了。
  她腰间戴一布包,手里提个空葫芦,新奇地到处张望,正准备选个物美价廉的酒家,打一壶美酒。
  井泉城里人来人往,热闹繁华。
  喝醉酒客醉醺醺地躺在石阶上,大喊再来一壶;书生凭栏而立,诗兴大发,临风念诗……连猫儿似乎也醉了,软踏踏躺在阳光下,摊开柔软雪白的肚皮。
  世道渐乱,这座小城却残有几分盛世的光景。
  前方街角似有什么表演,围了许多人。
  逢雪凑热闹,也挤了进去。
  被围在中心的,是位白皙清秀的少年,和他牵的一条“狗”。
  说是狗,却长了张圆滚滚的人面。
  少年高声说:“诸位再看,我这条坏狗,不仅能听懂人话,跳舞算数,还能写字呢。”
  有个书生大声反驳:“我不信!一条狗怎么会写字,它又没有手。”
  少年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嘿,我都说过啦,这是条成了气候的狗妖,它鬼精鬼精的,会写的字可多着咧。”
  书生把随身带的笔墨纸砚丢过去,“那就写,要是写不出,罚你喝一壶酒。”
  少年嘻嘻笑道:“要是写得出,打发我一点钱呗。”
  黄犬爬到毛笔前,用嘴叼起笔,拿笔蘸了点墨。
  众人瞪大眼睛,直呼神奇。
  它咬着笔杆,一只犬爪按住白纸,颤颤巍巍写出一个“求”字。
  字还没写完,少年便焦急把它口里的笔夺走,说:“今天不玩了,散了吧!”
  黄犬抬起脸,眼睛眨了眨,竟挤出一行眼泪,随后它张开了嘴巴。
  嘴巴里没有舌头。
  “喂,你这狗卖不卖?”
  “不卖!”
  “可是我出得起价。”
  少年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个提着葫芦的俏丽少女。
  她说着话,自顾自解开腰间的布包,朝少年掷去“你看,这个够不够?”
  投掷之间,黑布散开,一个面目可怖的惨白人头飞了过来。
  少年面色大变,抱着黄狗转身便跑。
  第005章
  这人面狗,逢雪也略有知晓,其制作过程异常残忍。
  施术者将人后背割出道伤口,再把一张经过特殊处理的狗皮,贴在那人鲜血淋漓还热乎的血肉上。
  待一段时日,狗皮上逐渐新生出毛发,人也变成了狗。
  逢雪见过胆大妄为的邪修,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居然敢在青溟山脚、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用人面狗来赚取银钱。
  她眼中闪过一抹冷意,紧跟着那少年,提气在屋檐间纵掠。
  撞歪书生高举的酒杯,惊醒屋顶酣睡的猫咪。
  在一片喵喵喵喵的骂声里,逢雪终于追上了少年。
  她用剑尖挑起屋顶的碎瓦。
  “哐当。”
  少年猛地刹住,瓦片堪堪砸在他的脚边。他抬起脸,望着立在屋檐上的少女,大声喊:“不卖不卖,这条狗我不卖。”
  逢雪冷哼:“卖不卖可由不得你。”
  “你这小姑娘真是刁蛮,都说了不卖……”少年一脸肉疼从怀里掏出张符,贴在了鞋上。
  这符逢雪也熟得很,叫作神行甲马,贴在脚上可身法迅捷,日行百里。甲马制作方法简单,便于携带,实乃居家旅行跑路必备好物。
  少年抱着人面黄狗,朝逢雪挥挥手,笑道:“小姑娘,有缘再见啦。我不是坏人,你别——”
  逢雪也施施然掏出张符,贴在自己脚上。
  少年:……
  他不再多话,纵身一跃,翻过高墙,往城外狂奔。
  逢雪紧随其后,也一跃至半空,跟着追过去。
  两个人你追我赶,像两只蚱蜢,在城墙间跳来跳去。
  喝醉的酒客揉了揉眼睛,笑道:“娘子,快出来看蚱蜢妖啦。”
  ……
  少年直冲城郊一座小院而去。
  难道那儿就是人牙子的窝点?
  逢雪跟在他身后,用脚踹开木门,一手提剑,另一只手负在身后,捏着张黄符。
  小院是座废弃的庙宇,矮矮土墙后,一株桃花开得正好。
  花树下有张四角方桌,桌子中间放着个罐罐。
  旁边围几个年轻人,眼神阴沉地盯着罐子。
  炼蛊?
  逢雪捏紧了土遁符。
  那几个人听见木门被踢开的声响,抬起头,花影中传来一道慵懒而清朗的声音:“阿要,不是让你赚钱吗?怎么灰头土脸回来了?”
  叫阿要的少年苦着脸,“大师兄,别说,我被母老虎盯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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