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家人起初舍不得花钱给他治病,就一直拖着,拖了半个月人更不行了。林家怕这小哥儿死在家里,左想右想,把主意打在了他身上。
  还是搬出“救命之恩”说话,非把这病歪歪的小哥儿卖给他做夫郎。
  陆云川嘴笨,只得吃下这闷亏。
  但那小哥儿也确实可怜,他把人背回家,请了村里的大夫治病,灌了几天药仍是不见好,昨儿彻底没气儿了。
  陆云川黑着脸,沉着嗓音道:“是卖还是嫁你自个儿不清楚?卖身文书还在我手上收着,要拿出来给大伙儿看看吗?”
  人都没了,都说死者为大,可林家还是不肯给人一个安宁,还没入土就又来闹。
  陆云川动了怒,语气很不好听。
  再看屋里的林潮生,他终于拼力睁开了眼睛。
  睁眼就看到头顶的木头房梁,转了转眼珠子,又看到木窗格子、木凳木桌、木柜子……看得他两只眼睛都木了。
  什么情况啊……这什么地方啊?
  他眼皮重得厉害,睫毛好像糊了一层浆糊胶水,黏巴巴的,他想要抬手揉一揉,可两只胳膊根本没力气。
  又有些冷,也不知道是什么季节什么时辰,冷风从窗格子往里灌,吹得林潮生缩脖子耸肩膀。
  屋外还在闹。
  “什么、什么文书!老娘听不懂!听不懂!老娘又不认字!反正这是我家养大的哥儿!瞧你二十多还打光棍,可怜嫁给你!结果出门还没半个月人就没了!你得赔钱!”
  林婶混得不得了,犟着脖子死活不认。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总觉得在那儿听过。
  林潮生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是这具身体的记忆。说话的人叫钱桂枝,是这具身体的婶娘。
  他穿越了。
  林潮生的脑袋又痛了起来。
  他记得,他是在去面试的路上发生了车祸,眼前一白,浑身剧痛,然后就没了意识。
  再醒过来就是这儿了。
  说话的人叫钱桂枝,是原主的婶娘。原主父母早逝,是叔婶养大的。说是“养”,但其实从小受了不少苛责和虐待,勉强没把他饿死。
  就说他洗衣掉河里的事儿,是因为衣裳不小心顺水流走了,他怕丢了衣裳回家会挨打,拼着命往河里奔,想把衣裳捞回来。结果衣裳没捞到,人反倒呛了好几口水,在冷水里扑腾了好一阵,回家就病了。
  光这样想一想,林潮生就觉得浑身更冷了。
  他吸了几口气,撑着手臂坐了起来。
  堂屋的门大开着,门口挂了两个白灯笼,那浅口棺材就正正停在大门中间。
  钱桂枝吵得正欢,突然就看到棺材里的生哥儿惨白着一张脸坐了起来。
  吓得她噤了声,骂人的话一口气生生憋了回去,惊得打了好几个嗝儿。
  林潮生眼珠子都不带转的,直勾勾看着钱桂枝,幽幽说了一句:“……我好冷啊。”
  一张苍白的死人脸,再配上临近黄昏屋内那阴森森的氛围,总觉得他下一句就该是“你下来陪陪我吧。”
  钱桂枝眼睛大大瞪着,吓得险些厥过去。
  她白眼一翻,惊道:“诈、诈尸了?!鬼……鬼啊!鬼啊!”
  也不敢闹事了,她麻溜地爬了起来,火烧屁股般逃出了院子。
  坐棺材里的林潮生:“……”
  其他围着看热闹的村民也吓了一跳,白着脸退了出去。
  陆云川皱眉盯着林潮生看,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脚朝他走了过去。
  真帅。
  这人皮肤偏小麦色,浓眉大眼,鼻梁挺括,生得肩宽腿长,衣衫下蓄着结实充满力量的肌肉,真是一副叫人合不拢腿的好身板。
  看着看着,不争气的眼泪就要从嘴角流下来了。
  这对一盘蚊香男而言,真是莫大的考验啊。
  林潮生想擦一把口水,可奈何胳膊没力气,只好继续直勾勾盯着人看。
  见到这副看肉鸡的表情,陆云川眉毛皱得更深了,他走到林潮生身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发烧,皮肤是温热的。
  嗯,活人。
  陆云川不解:“没死?”
  林潮生:“谢谢,且还活着。”
  陆云川顿了顿,再看就觉得他屁股下的棺材有些不顺眼了,伸手就把林潮生捞了出来。
  林潮生双脚刚挨在地面上,立刻就像一根软面条般滑了下去,他立马像树袋熊似的死死抱住陆云川的胳膊,苦着脸弱弱喊道:“哥,扶一把,站不稳啊。”
  陆云川仍是沉默,又单手捞起林潮生放到身旁的竹椅子上。
  两人贴得很近,林潮生还顺势摸了一把陆云川的胸口,然后一脸正经地坐了下去,仿佛刚才占便宜的人不是他。
  陆云川皱着眉,打量了林潮生好一会儿。
  而此刻,林潮生也在思索现状。
  依原主的记忆来看,眼前这人叫陆云川,是村里最厉害的猎户。
  听他们刚才的吵闹声,自己是被卖给陆云川当夫郎了。
  哦,对了。
  原主生活的朝代叫大燕朝。此地隶属于龙门县平桥镇溪头村,而溪头村是离平桥镇最近的大村。
  这个世界有三种性别:男、女、哥儿。
  哥儿的后颈生有鲜红的花型胎记,能生孩子。
  后颈?生孩子?
  哦,我的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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