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嗯,是啊。”
麦冬一本正经地点头,“我大哥和我不是一个妈,我死去的二哥和我不是一个爸,还有一个哥哥,爸妈和我都不是一个。”
赵家乐给逗笑了,“合着就你最根正苗红?”
“那是啊。”麦冬摩挲着手机的边框,一次次地把亮起的屏幕按灭,“不过我最没有出息。”
“那你不也过得挺好的?”
麦冬的手一停顿,低下了头。
“嗯,算是吧。”
“切,别装逼了……”赵家乐冷笑一声,“你们有钱人的烦恼,算得上什么狗屁烦恼,我都懒得问,不愿意听……”
“那你倒是说啊。”麦冬扭头看她,认真道,“我愿意听。”
有雪花落在她睫毛上,她盯着他,很重地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然后唇角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
“我其实都忘了还有这么个大哥了。”
安静得能听见雪落在树枝上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她继续说:
“还有我爸,印象里就没怎么回过家。我爸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也没人告诉我。我大哥为什么要走,我也不知道。”
“说实话,他们俩的样子,我都不怎么记得。”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真的没有表情,就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故事里的人都和她毫不相干。
“大嫂改嫁过一次,因为继伟的原因,没有成功。”
“那时候我妈萎靡不振的,状态很差。我没有爷爷奶奶,大嫂没办法,要照顾妈,还要照顾我们两个小孩,也就再也没琢磨过自己的事。”
“我从小是和继伟一起长大的。”
“我和大嫂最亲。舅舅们都是虚情假意的,生怕惹事。我妈只知道伤心,啥都不管。”
“我哥和我妈,天天吵架,我虽然不懂,但也大概齐知道,每次都是为了钱。”
她停顿了一下,低下头,冷笑一声。
“你知道我哥为什么和家里亲戚关系都不好吗?”
雪花落在了脖子里,刺得人一个激灵,麦冬倾听了这么久,终于偏头看她,“为什么?”
“我爸的官司打了一年,赔偿款下来,他和我妈、和舅舅们大吵一架,把钱一分不留地都拿走了。”
“我那时候小,就记得他抄一把菜刀堵住门,不让人出去……”
赵家乐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我当时都吓死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接近他。到现在,所有人都怕他,就是因为这个。”
“还有这事?”麦冬睁大眼睛。
“对啊,我就觉得他这人啊,特别冷血。”
赵家乐说着说着,变得有点气愤,“后来他出去打工,除了会给一些钱,真的很少和家里交流,开始每年过年还会回来,直到有一年他带回来一个男的……”
【恶心同性恋!死变态!】
宋斌的声音回荡在麦冬的脑海里。
“那次吵得特别凶,大家话说的都很难听,他还为那男的,差点对舅舅动手。”
“后来他就没回过家了。”
“我们这种穷乡僻壤,村民们是很难接受这种事的。我去了大城市上学,才发现——”
赵家乐看着麦冬,“你们不一样。”
麦冬扯了一下嘴角,“哪里不一样了。”
“你有钱啊,可以有男朋友也可以有女朋友,有钱做什么都行,你看我,不就是看中了你的钱吗?”
“可我……”
“你不知道那帮人骂起人来有多难听,一旦被他们当作异类,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还说什么家人,亲情,全是狗屁,要不是看中了我哥会给他们钱——算了,不说了。”
麦冬也沉默下去。
过一会儿,赵家乐抬起头,“最起码,你家里人,都很爱你吧。”
。
院子里有一棵瘦小的树,树下的水池结了冰,麦冬心事重重地蹲在树下,用一只雪球在冰面反复摩擦。
雪球变小了,就把它丢出去,看它无声地砸进远处一尘不染的深雪,在平整的白色平面上留下一个不明显的小坑。
“在这里蹲着干什么,不冷吗?”
麦冬猛地回头。院子侧面的小屋,又破又矮,赵家荣从门口出来的时候略微弯腰,手上沾满煤灰。
“你的手——”
“哦,没事。”赵家荣顺着麦冬的视线看自己的手,毫不在乎的样子,“你这么喜欢玩雪?”
那伤口应该是被他自己简单处理过了,不是用绷带,而是一块粗糙的布料,被煤球染黑了,就更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麦冬想到那玻璃渣深深嵌入的样子,一拔出来,鲜血就成股涌出……他竟然说没事?
“也谈不上喜欢,就是无聊。”
麦冬把手里雪球丢掉,“赵家乐困了,回屋了。”
“嗯。”赵家荣点头,“暖气修好了,晚上应该没那么冷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瞟了麦冬一眼,在他身边弯下腰。
水池边上立着一根大概半米高的水管,麦冬见他那缠着破布的手要去拧水龙头,不自觉就叫出了声,“哎——”
赵家荣吓了一跳,诧异地抬头看他。
“我来,我来拧。”
虽然用破旧的泡沫和棉絮包裹了好几层,可是水龙头还是被冻得死死的,怎么都纹丝不动。
赵家荣举着两只手直起腰,居高临下,看着他后脑勺,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