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难止 四
阿止睡了几日,这次因为劳累和中毒,倒下之后就几日卧床,但大约因为解药已经可以使用一点点,所以其实她觉得自己是慢慢恢復的。
宅院里大家对她的态度有些改变,阿止说不上来,大约是因为瘟疫时救人,阿止总觉得大家对自己更照拂了……
瘟疫已经褪去,但襄水一带的郊外出现了很多那样投放的妖尸,猜测大约是敌国玄武的毒招,发现那一带有很多新筑的妖兽洞穴,于是轩辕大人领兵前去杀妖,并不在宅院里。
这一日下床,说有人找她,阿止以为是赵先生的水车出了问题,急忙穿衣打理好出去,才惊讶看到【云起】大宅门口齐刷刷站着一群人,大家拖着马车,拿了满满一车的物品过来,这些都是瘟疫里受到阿止帮助的人,感念她在那时候写了治疗瘟疫之法的。襄水靠海,拿来的物品很多都是海鱼。
阿止没有吃过海鱼,胖大厨在厨房教阿止做风乾鱼,做到一半,又有人来,此次竟然是将阿止指派来【云起】的内廷官,说宫中有急昭。阿止衣服也未来得及换,就被带走了。
马车在一个城中的宅院门口集合,然后阿止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那些女奴都是和她一起从玄武运到襄水来的,集合后,她们被捆绑上绳子,被一队同一衣袍顏色的官兵带往城边的另一座宅邸,阿止觉得不太对劲,也不像是入宫的感觉,那宅邸很深,比【云起】大很多,女奴们都很惊慌,但不敢说话,后来被带到一个院子里,就看到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华服青年,大约身份非常尊贵,此人让人取来沾水的鞭子,就开始抽打这群女奴,他看起来非常愤怒,姑娘们因为畏惧官兵,也不敢逃,只能惊恐瑟缩。
原来这华服青年是刘子婴王的弟弟刘櫟,瘟疫当日他没在襄水,瘟疫过后回府,他喜欢的尚书千金不幸感染瘟疫死去了。他小时候曾因动乱被送到玄武国都当过一段时间的质子,后来被高额的珍宝换回一条命,最是憎恨玄武人,也数次在朝中反对接纳边境玄武的难民和流民。
他大约打累了,就开始想一些折磨人的游戏,然后有很多猎犬被拉出来,很多女奴吓得发抖,看到重重包围的官兵,毫无办法。阿止看得出他并不是十分残暴,但是愤怒失去了理智,当刘櫟发号施令让手下圈起一个木栏圆圈,把饥饿的猎犬放进去,然后让女奴们互相抓鬮来决定谁进栏,女奴们开始相拥哭泣,阿止终于就忍不住了。
她在那群女奴里站起来,然后跪地请求开恩。她直言刘櫟是将不可挽回的怒火发洩在不能承担的弱者身上,这不是皇族的所为。如果復仇和憎恨,就上战场去杀真正来袭的玄武人。刘櫟想起数年前自己在玄武受到的屈辱,怒火更盛,也未曾预料会有这么大胆的女奴羞辱他,当下让人将阿止关进木栏里。但以示公平,给了她一根棍子,对她说,要想諫言,先要有諫言的资格。
一帮女奴惊恐的看到阿止被关进木栏,两隻猎犬扑向阿止。
阿止瘦小,其实因为这些年的遭遇,身体很差,一瞬间便被猎犬掀翻,但,她却不知道哪里来的毅力,死死握住棍子并不放手,别人并不知道,她十二岁起和那人练了三年的竹剑,在宫里的十二年,也并没懈怠,虽然她只会挥动几个架势,但除了那些戴着脚镣手銬的日子没有练习,其馀时间都有勤奋,那棍子一下子翻过来,她就打到一隻猎犬,其馀一隻十分震慑,扑了第二次,阿止眼睛死死盯着,如此,竟然第二次也没有成功,猎犬被木棍打到两三次。
她竟然会一点架子,这事始料未及。看阿止拿着木棍抵御猎犬的模样,并没有外表看上去看么柔弱。或许因为面对着对手并没有示弱,反而让人觉得有些英武果敢,一时之间,好像在场的人也都屏息凝神,局面就有些一边倒。
刘櫟目光阴沉,但阿止总是体力不支,那时又待如何?
女奴们怎会不知?女子先天力量和男人有差别。但阿止是为她们请命,于是第二个女奴站起来,她先是给刘櫟磕头,哀求放出阿止,但刘櫟不为所动,于是那女奴逕自走入木栏,见她这样,第三,第四也都站起,一下就乱了,士兵就开始镇压,阿止在那边用木棍打倒一隻猎犬,但另一隻还是扑向她,她倒在地上,全力用木棍抵着那猎犬的牙齿,但那傢伙的牙齿已经要将棍子咬碎——阿止那一刻想到的是那人送她的腰带————
下一刻,阿止面前有一道人影,风一样的窜入,几乎没有反应过来这人是如何出现,他一脚将那猎犬踢飞出去,那猎犬直直坠入湖中,另一隻猎犬扑过来,那人袖子微微扬起,阿止只看到一阵风过,那猎犬哀叫一声,那人挡住了阿止的视线,她从馀光看到那人袖口微微染上的鲜血……
木栏倏然寂静,然后官兵们纷纷跪了下来。那些惊慌的女奴们,看到来人,也寂静下来。一会所有人就都跪了一地,站着的,只有他和她,还有愤怒又措手不及的刘櫟。
阿止知道这人是谁。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每当她遇到危险,他……会第一个来。
没有变。
“她是【云起】的人,你不能动。”
他俊美的面容,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毫无掩饰的冷意,以至于那还没反应过来的刘櫟来不及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