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重重 二
这好像是另一个洞穴。
四下寂静。
石壁上的矿石,折射出亮光,将这水潭进驻的山洞照得一片发亮。
她震惊于看到的场景,山洞上有壁画,但那不像是她在话本或者在家附近的寺院看到的任何一种。壁画里,仿佛栩栩如生的在描绘什么。
她所在的水潭,堆积了无数的,枯骨。
难道这些人是从那瀑布被冲到这里的?
匕首紧紧的握在她的手里,索性,没有丢。
她艰难的爬起来,走了几步,又摔倒,她又累,又饿,她受伤了……但,大概不是那么严重……她还能爬起来……手臂又重新开始流血,但她也没有什么有效的物品……
她小心翼翼的拿出那油纸,那东西并没有损坏……只是那上面的画像顏色淡了一些。她将水擦拭,然后重新叠好,小心放在衣袖里。
她环顾四周,和她一起冲下来的人,叠在一起,漂浮着,她大着胆子上前,把每一个人都翻了翻,他们都死了。
她回到浅滩,四下寂静,她只得颤巍巍的,脱下外套的衣服来拧水,缠着左手的那条长长的绷带,也是湿了,但唯独这个,她没有取下来。
那条绷带,材质是特殊的。阿姐常告诫她不要取下,一开始她还很抗拒,后面也慢慢的习惯了……
她把拧了水的衣服重新慢吞吞的穿回身上,她想了想,重新回到那浅滩,一边抱歉一边壮着胆子把那几位漂浮的尸体衣服都翻了翻,翻到了两个火摺子。但并没有什么食物……此是乱世,的确,到了地牢的人,贫苦百姓,又有几人身上有吃的?
但,有火摺子,有那把哥哥送的匕首,这地方,大约可以……逃出生天的吧……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这是阿姐的教导……
这石壁异常的光滑,并不需火的照亮。她握着匕首,绷紧神经,从浅滩走到岸上,前方有一些风乾的洞穴,她捡了几个石头,做了些标记,不知道走了多久,竟然衣服也走干了,有了些枯枝,她顿时十分高兴,将那些枯枝收集在一起,点了火,枯枝还燃烧着,这便有了希望,顺着有风的地方,竟然走到了一处微微开阔的另一个大一些的有水的洞穴,这处长满了青苔,又佈满了红色的藤蔓植物,但这洞穴比之前更亮,竟然是那石壁的晶莹矿石更为璀璨了。
藤蔓生得密集的地方,仿佛缠绕着什么…………
不是枯骨,那是……白花花的……
那竟然是一个人!
她的心又陡然的急速跳了,她顺着那藤蔓,一路爬下,原本她是想用手上点燃的枯树枝火把去烧那些藤蔓,但,奇异的却是,那些藤蔓,仿佛一路有生命的退却,仿佛是因为她的靠近。怎么会…………???
“我的…………我的血………………”
顺着纱布绷带滑下的她的血,滴在藤蔓上。
那些藤蔓,就这样缠绕着动起来…………她快速的从那藤蔓爬过去,她伸手,将自己的血滴在那藤蔓上,果然,藤蔓缓缓滑开。然后被缠绕的那人,就那样被拋落在地上。她手里的火把也掉在地上。
她伸手,试了试那人的鼻息,竟然是有呼吸的!
老天,他活着!!他未死!!
她一阵惊喜,手忙脚乱的脱下自己外套,盖住那人的下半身……这瞬间她好开心,在这毫无生天的洞穴,还有一人,和她一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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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大概是,又困,又饿,又累,心里的那些担忧,掛心的事如此之多……她竟然做了梦,在梦里,梦到了那油纸上的小男孩,如常的和她一起打闹,穿梭在草地,捉迷藏,那是她最可爱的小伙伴容容……但那梦,好像随即被火光,缓缓的打散……
有一隻大手,好像柔和的,替她挡住跳动的光,就好像是在家里的…………
不,不对!!
她猛然惊醒,立即就抽出了脚上的匕首,但,那只手好像比她更快的,握住她的手腕,她感觉自己的手仿佛要断了,立即惨叫了一声,那人瞬间放了手。
目光里的,是…………
一张陌生,却又太格外好看的脸……她从未……从未见过有这么好看的人。
一瞬间,她的梦醒了。她想起身处何时何地,对了,她被拋入了洞穴,这大约是瀑布群的下游山洞里,而眼前,这个陌生好看的男人,是她救的人。
第一次见到他,觉得他的长相难以形容,她虽然年幼,但并不是对美貌毫无观感。相反,家中无论哥哥姐姐的样貌都被外人盛讚,她已见到习以为常,不以为意,但这个人的样貌,怎么说,她第一次见到他,就感觉视线不由随着移动,如果哥哥姐姐是好看的,那这个人,大概是最好看的了。
她将他从藤蔓救下之后,实在无力去找吃的了。洞穴很冷,外套又给他了,她只得勉强生了火,想休息一下,谁想到,竟然睡着了。
他竟然醒了……
但她想到什么,想到他为什么在这,想到之前那牢房里有人说的事,心里又有点为他的好看难过起来。
“大哥哥,你醒了吗?”她问。
他看了看地上的匕首,缓慢的注视,将那匕首拿起来,试了试匕首的刀锋,反手,将匕首递给她。她注意到他的动作,好像非常嫺熟。
他点头。
好看的脸上没有任何一点松动的表情。
她接过匕首,小心翼翼的放回脚边。
“你是从石虎的【后院】逃出来,又被困在这里的吗?”她问,观察对方的神色。
他应该能听懂自己的话吧?她看到他的表情,突然有了这样的困惑。
他好像想了想,摇头。
她心中十分惊异。
“那,大哥哥,你是谁,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她突然就有了很多问题。
他再度想了想。皱眉,对她摊手。
有点云淡风轻的抱歉。
她看到他刚开口,但是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本人好像也留意到了。
但他不是自我纠缠的性格,于是再度看了看她。
她终于意识到,这个人是个哑巴,然后好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了……
虽然好像也……没关係……
“我叫阿止。”她伸手,在地上写了一个【止】字。指了指自己,对方点头,唇边好像有点似有似无的笑意。
她对那个笑容有些迷惑和古怪,但随即打了个狠狠的喷嚏。
虽然她很想难得淑女的捂一下鼻子,但毕竟平日里也不是大家闺秀,于是只好眼巴巴的看到自己的鼻涕不得体的飞到对方赤裸的上半身上去。
他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看自己的那一块被鼻涕沾到的腹部。
看到自己的腹部下方好像是被某块破布围住的……
“嗯…………大哥哥,先说好,虽然你……十分貌美……不,但我也想不到合适的词,但是我绝对没有多看一眼,也绝对没有歪心思……唔…………你暂时穿的是……是我的衣服。”
她庆倖自己此时此刻的邋遢,或许,对方也不会看到她的脸红。
对方的目光也变得有些闪烁。
好像探寻了什么有趣的事。
他作势要将那件衣服脱下来还她。她急了,伸手去阻止他,“别脱!!”
他几乎就要笑出声了。
然后抓住她的手,将她扶正。她从他的表情意识到他开了她的玩笑……她十分窘迫,竟然觉得他性格有点恶劣,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当他没有表情的时候安安静静,宛如尊神,但当他有一些表情的微变化,竟然就有了些难以控制的成熟的玩味……阿止立即就想扑上去揍他一顿,但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的发出了几声悲鸣。
他微微俯视她,张开自己刚扶过的她的手,手心中点点微微刺目的血跡,他看着眼前这个狼狈的小孩,又顺着看向她左手滴血的手臂。
他微微俯身,要去解开她手臂的绷带,谁想到她突然意识到他的动作,就瞬间一下闪避,“我,我不用的……这一点都不疼。”
他大约未曾想到被拒绝,目光微微停顿,但那之中没有执念和执意。
他环顾四周,她不解的看着他的动作,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她甚至一度以为他的视线穿越了这空间,探寻了什么,但或许那只是她的错觉。
他示意她和他一起走,于是她就跟在他的后面,他是谁?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会说话,她未曾来得及问他的名字……
但他应该不是坏人……
她跟着他走在蜿蜒的洞穴里。他看起来对这里是熟悉的吗?
然后,他和她来到一个有微风的崖边,下面有一个坑洞,洞里长着一颗树,树上结满了枣子。只是那棵树非常高大。
她观察了一下周围,没有什么依附,大约很难爬上去,她感激的看看他,他原来是带她来找吃的。
大约两个人想办法,总能从这树摘些果腹的东西……
但,她的思绪被随机中断了。
那个优雅美丽的生物,轻松的越过她,走到那棵大树下,伸脚,对着那树干,那么一踢…………
她以为自己是做梦,但那瞬间,那棵树发出轰轰的声音,抖了抖。
那些枣子像雨点一样,掉了下来…………
阿止目瞪口呆。
那人明明就只是下半身穿着一件破破烂烂勉强蔽体的衣服,偏偏姿态悠然的俯身,从那满地的枣子里捡了好几个,轻松的近前,她恍恍惚惚的伸手,枣子滚落了她的手心。
看到她目瞪口呆的模样,那人仿佛觉得好笑,拧了拧她的鼻尖。
她从那发呆中回神。
咬了一口,香甜四溢。大约是很久没进食,这就好像一个梦,光怪陆离,她几乎怀疑自己是死了,或许是死了才做这样古怪的梦,梦里出现了话本都未曾看到的美人,不,那个人实际很帅气,却有一种过于妖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