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何处是归？
校外教学圆满落幕后，高中的生活再次回归正轨。
顾风的心绪分外杂乱，犹如纠缠的耳机线。
他走到宿舍阳台，仰望着一轮明月。
随着道具的效力逐渐消失，他对季冉言的感情也变得愈发真实。
他身为人，注定无法避免对他人的情感牵绊。
他曾在魘之塔里，使用一个又一个即用即弃的身份，去带领有缘人通关，只为了麻痺情感，让自己能毫无留恋地割捨掉与他人的连结，也使自己能淡忘对蓝海和在凌渊公会那段时光的记忆。
他引领的人中，唯独季冉言，通关后他怎么也忘不了。
也许是因为他装作萌新时，被季冉言百般维护照顾，也可能是季冉言那双眼眸让他想起了蓝海，或者是季冉言让他重新感受到了凌渊公会那种「家人」的温暖。
家人，是顾风生来就不曾拥有的东西。
蓝海说过，现实世界的家，会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还可能有兄弟姐妹能互相嬉戏，蓝海和顾风说，凌渊公会就是他们的「家」。
在凌渊公会生活的那段日子，顾风也确实深刻体会了家的温暖。
家人们会互相扶持，互相照顾，不论发生什么，总有个「家人」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你。
季冉言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以及无论如何，永远都站在他身旁守护他的举动，让顾风怀念不已，他的确渴望与季冉言再度组建一个「家」。
但顾风清楚，属于他的避风港终有一天会破灭。
更何况面对季冉言，他的身分是假的。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承担后面的结局，所以他送走了季冉言，并对自己使用了抹除记忆的特级道具。
没想到，忘不了这段情的，不只有他。
季冉言这个笨蛋，居然把得之不易的愿望许在他身上，害得现在他全都想起来了。
更糟的是，他依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感情，这次已然没有道具可以帮助他了。
「顾风？」
胡思乱想之际，季冉言突然推开了阳台的门，并柔声呼唤了他。
顾风转身，及肩的白发随着晚风轻轻飘逸，金色的眼眸闪闪发光，使他像一隻站在夜色里的漂亮小白猫。
「季冉言，我想了下，于情于理，你应该要讨厌我不是吗？」顾风问道。
他觉得，季冉言一开始对他的态度才是正常的。
「在我以为，我只是被你玩弄的玩具时，我确实很生气。」季冉言走到顾风身边，「但在顾阳和我说了你的情况之后，我认为，你一定有你的原因。」
顾风沉默了下，他抿了抿嘴，轻声说道：「你曾问我，我对你是否没有一丝情感……」顾风双手握紧了阳台边的栏杆，「我承认，我当初确实对你產生了别样的情感，你让我想起了很多往事，我喜欢与你在一起的感觉。但……你也知道，我是个不会死的妖怪，我们永远不可能得到一个安寧的归宿。」
晚风轻拂，顾风平静的与季冉言诉说了他与蓝海、米芮可和冬凌那群人的过往，以及他成为「领路人」原因。
「我不想与蓝海走上相同的道路，我一直希望我能以自己的方式活下去，我并不想当一个只会逃避的懦夫。直到你拉我来这里之前，一切都很好，可现在……你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季冉言轻轻搂住了顾风的肩，深蓝色的眼底浮现一抹忧伤。
「顾风……谢谢你愿意与我坦白一切……」季冉言顿了一下，不甘的咬了咬牙，「我确实做不到给你一个永远的归宿，所以……我会协助你回去的。」季冉言的眉头深锁，越说越小声，很明显，这不是他的真心话。
听见季冉言的保证，不知为何，顾风内心猛地失落了起来。
『我不曾后悔喜欢你。』他突然想起，徐阳洋那天对他说的话。
若是就这样离开，他会后悔吗？
但若是不离开，他会不会在未来承受比后悔难受千万倍的痛苦？
「我愿意协助你。」季冉言再次向顾风坚定的保证，「但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也随时都在。」
「季冉言，你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顾风突然失笑一声，「我骗了你，你有没有认真想过，我根本不是你爱的那个天真可爱的小风？」
「顾风，我并不是只喜爱天真可爱的小风。你是第一个能认真倾听我的过往，并且给予我安慰和鼓励的人，就像你毫不吝于去拯救张闲那样，我说过，这就是你，我喜欢这样的你。」
「我只是看不惯别人随意的就放弃自己的人生罢了。」顾风的脑海里浮现了蓝海的身影，这样的人使他感到无力和愤怒。
「顾风，不论如何，现在我都知道了，我很钦佩你，同时我依然喜欢你。」
月光洒落，如薄纱般轻柔的披在他们身上。季冉言深蓝色的瞳孔幽幽的注视着顾风的脸，此时顾风也抬起头看向了季冉言。
随后，季冉言突然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吻了上去，霎时柔软的唇瓣交织。
顾风一瞬间睁大了双眼。但半晌后，他缓缓放松了身体，垫起脚尖，闭上双眼，双手环抱住了季冉言。
他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事实上，他内心深处可能一直隐隐希冀着这样的情感，他只是没有勇气去面对未来的结局，那么……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懦弱？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后，顾风向后退了一步，他抬起手摸了摸嘴角，馀温依然縈绕在唇边，他不自觉的扬起嘴角。
「抱歉，我……」季冉言看上去有点慌张，似乎深怕顾风对他的行为感到反感。
「不用道歉，我并不讨厌。」顾风垂下眼眸，摇了摇头，接着转身打开阳台的门。
「我想先回房了。」
虽然不讨厌，但他仍旧无法完全接受这样的情感。
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对他咆哮：「这情感将会是他未来无法摆脱的恶梦」，但同时另一个声音也悄悄的在心底浮现：「别让自己后悔」。
走进房内，就见顾阳和许子翔正分着一桶炸鸡。
「顾风，季冉言，一起来吃呀，这是学长请我们的！」许子翔热情的招呼着。
【你们刚刚发生了什么吗？】顾阳看见只有顾风一个人回来，赶紧问道。
『没什么，很顺利的。』顾风自信的对着顾阳比了一个YA，接着他眼角馀光瞥见许子翔喝了一口饮料。
「季冉言，要不要喝饮料！」
许子翔一看见季冉言跟着顾风从阳台走进房内，便双眼放光，殷勤地递上那一杯饮料。
顾风挑了下眉，走到许子翔面前，直接把饮料盖连同吸管拔了起来。
「我喝行吧？」顾风一饮而尽，接着用带点鄙视的眼神瞥向许子翔。
许子翔心虚的移开视线，低下头假装若无其事的继续吃炸鸡。
顾风嗤笑了一声，往顾阳身边的空位坐下。
『结局也近了，你前辈呢？』顾风随意的啃着无味的炸鸡，在心里对顾阳问道。
【呃……我觉得前辈现在回来可能会发疯……。】顾阳欲哭无泪的回道，这剧情已经歪到剧本都变马赛克了！
『没事的，小阳，我就是要这个效果！』
顾阳看着顾风愉悦的神情，在心里为他的前辈默哀了一秒，然后继续品嚐炸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