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观众哗然,很快从窃窃私语变成了庞然的疑问。
  有观众从座位上站起,员工们迅速上前安抚。
  下一刻,呲啦的电流声取代了他们的声音,让他们被迫安静。
  屏幕重新亮了起来,logo再现,只是稍显黯淡。
  比画面更早出现的,是一声声惊恐的尖叫。
  划破长空,刺破耳膜,几乎能令飞鸟下坠、走兽慌逃。
  在尖叫声中,属于老爹汉堡店的logo,那只举着大拇指的鸡,在众目睽睽之下,裂成了两半。
  画面转变为亮白,中间却有一道清晰的黑线,将屏幕分割成了左右两半。
  左边的,首先露出笑靥如花的几张面孔。
  漆着招工字样的汉堡店货车开近,一张张惊魂未定的人脸在画面中逐渐安定下来。
  伴着催人泪下的配乐,简直像是认亲现场。
  但,无人在意这边的精美片段。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右半边的景象吸引。
  晃动的视角,数十张惶恐的人脸,被铁叉、棍棒、电击器驱赶着,像是被当作牲畜一样地驱逐着,瑟缩着聚在一块儿。
  左半边的音响里不断传来悠扬的配乐,但已然被右边那几声来自店员和保安的呵斥完全覆盖,反倒透出成片成片的诡郁。
  一张张人脸,像是穿透了镜头,照进了每个观众的胸膛里,一双双或浑浊或清澈的眼睛,无声地喊着救命。
  左边,惺惺作态的演员们在镜头前表演着美好的救济;右边,从真实的记忆抽出的画面深刻地吐露着他们的无助。
  两相对比,比任何言语都来的讽刺。
  片段并不长,短短三十秒里,浓缩着不加掩饰的仇恨、毫不犹豫的扬鞭、深可见骨的伤痕、淋漓滴落的鲜血。
  一边是徐徐展开的天堂,一边是露出獠牙的炼狱。
  观众席如滴水的油锅般炸响,可没过多久,便安静了下来——能被邀请来参加店庆的,自然都是知情者,哪怕有一两个并不完全知晓,也明白宣传与真实之间必然存在差距。
  越关山当然不只准备了这个。
  这一段,是宣战的序曲。
  ……
  后台,工作人员们的操作一无所用。
  身为摄制组组长的孔雀不断踱步,诘问手下的员工们:“怎么会这样?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查清楚这病毒的由来?!”
  员工飞快敲打电脑,声音里已有哭腔:“病毒已经完全扩散了!没有一台电脑幸免!”
  孔雀眼中写满了震惊,没等她开口,便有胸口挂着经理字样的高层冲进来,大吼道:“先断连!不管怎样,先把外边的屏幕停下来,不能再让视频继续放下去了!”
  员工眼神涣散,抛开了电脑:“没、没用的。我们早就已经拔掉了连接线,可视频……还在播放。”
  “而且,而且……”
  经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快说!”
  员工艰难地偏过头,抬手指着另一台电脑上,无数个小屏幕:“片源是被同步发送到门店的。”
  他深吸一口气:“现在,所有老爹汉堡店的门店里,都在同步播放这个无法停下的视频。”
  沉默的震惊在整个后台中弥散。
  ……
  屏幕上,第一段宣传片已告一段落。
  越关山避开了来自对面的试探和追寻,将病毒的种子替换成第二段视频。
  工厂里的美好生活、高端生产,都被另一边的残酷淘汰揭下皮囊,再经由一个个由微型摄像头拍摄的画面,彻底展露肮脏的内里。
  镜头被拉得极近,绞肉机上横飞的肉末距离屏幕仿佛只有一步之遥,那些被堆积在一起的眼睛脏器更是搅起一阵阵幽怨的阴风,直勾勾地瞪着观众们,用残破的碎块诉说着属于他们生前的冤屈。
  没有人能在这赤裸的血腥下毫无动摇。
  观众席上的嘉宾面色发白,各个门店里,正在大快朵颐的客人们再无法吃下手中肉饼;人类店员们的机械劳作在死去同类的注视下不再淡定;招工的货车旁,广告牌下,正准备上车的人类们被一盆腐臭血液泼醒了美梦,四下奔逃,躲过浩劫。
  借由精神力的网络,越关山把这一切看得很清。
  视频总长不过五分钟,却如同筑在千里之堤的一个小小蚁穴,成为了老爹汉堡店这座大厦崩溃的嘹亮号角。
  它源于越关山之手,来自几个玩家的记忆与拍摄,同时,也是这五年以来,千千万万死于这场恐怖梦境中的人类的鲜血铸就的,借由玩家们之手,喊出了他们再无法宣泄的悲与恨。
  视频结束,屏幕恢复黑暗。
  观众席上,寂然无声。
  砰!砰!
  两声枪响,从不同的方位迸发,直冲云天。
  是两道讯号。
  砰!
  最后一声炸响,在众人的眼前,巨大的屏幕从中央炸开,无数碎片向四周发散。
  白烟升起,是最后一声令下。
  属于人类的反抗高歌,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113章 老爹汉堡店(完)
  秦光霁站在车上,缓缓放下举枪的手。
  在这一瞬里,他内心的不真实感几乎要超越大战来临前的紧张。
  一群乌合之众,一群几个小时前还沉浸在对死亡的恐惧中,对自己的处境除了绝望外无所作为的普通人类,居然真的在他们这几个玩家的带领,又或者是鼓动下,拿着绝大部分人从未接触过的杀伤性武器,站在了反抗与战争的浪头。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