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乔谅轻嗤。
  好像背地里那些包围他的舆论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乔谅摘掉墨镜。
  他的手漂亮,指甲修剪干净,疏朗骨骼线条清晰。
  那双眼睛也好看,阳光让睫毛有了蛾翅般的颜色,泪痣像一滴挂在蛛丝上的露水。
  冰冷的墨镜腿抵在薄言的下颌,挑着他的下巴左右挪动,低声问:“疼吗?”
  薄言呼吸急促了下,显然理解为乔谅的示好。
  他心底有了微妙的惬意和失望,尤其是在江柏川的目光从背后投射过来的时候,惬意感则越发加剧。
  这些情绪,让他不再在意乔谅略显轻佻的动作。
  “你的朋友有些太粗鲁了。”薄言轻声道。
  江柏川啧了声:“小乔——”
  “真抱歉,他是为我出头。但对你造成这样的伤害还是不应该。我应该为他对你的粗鲁道歉。”
  乔谅微眯着眼,轻声笑起来。
  “你希望我怎么补偿你?”
  落地窗下光亮大盛,连云层流动的影子都无比清晰。
  乔谅的脸上侧边映着一层光晕,让他矜贵脸孔显得神圣极了,发丝的吹动都仿佛有自己的规律。
  黑发黑眸的青年头颅略低,黑眼珠里像藏着一口冰冷不见底的深潭。
  嘴角勾翘的一点笑意微妙,恶劣戏谑,不像好人。
  薄言站起身。
  却被乔谅用力一下按了回去。
  乔谅手里的墨镜随手扔到一边,轻言细语,“那你也应该知道。”
  他毫无征兆地后退半步,抬腿。
  “砰——!”
  狠狠踹到薄言的下腹。
  巨响和江柏川的愕然中,沙发都在大力移位。
  薄言捂住胸口猛栽在沙发上,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连背部都撕裂般的疼痛。
  他急喘,额角青筋暴起,像虾米一样躬身,疼痛让他的脸孔浮上一层红色,喉咙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连俊雅温柔的样子都快维持不下去,怒气迅速点燃他的眉眼,“乔谅!”
  乔谅眉眼清寒,发丝晃动回归原位,仿佛什么都没做过。
  “是分开太久,让你忘了。”
  他说。
  “我比我的朋友还要粗鲁。”
  暴力会让薄言感受到非同一般的屈辱。毕竟他的年少时期,正是从这样扭曲的暴力和大庭广众之下的侮辱长大的。
  高层风大,绿植的影子在风中闪烁摇曳着落在薄言的腿边。他耳朵里都发出细微长鸣,空空地发热。
  “我们悉心栽培你,养育你,是为了得到一个能力出众的继承人。”
  “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有我和你母亲那样优秀的基因,你竟然还会输给别人。耻辱,奇耻大辱!”
  当薄言落后的时候,家里的白石庭院是他的刑场,所有佣人都会奉命站在一旁。观看他父亲对他,一个金字塔尖端的话事人对待一个贵公子的训诫。
  鞭子是马术鞭。硬挺漆黑,一下下抽在他的身上。剧痛如同雷霆闪电,上一轮剧痛尚未缓解,下一轮又重新开始。
  比起痛,更令他愤怒的是那些怜悯不忍又或者看好戏的眼神,那些眼神让他面门火热麻木,抬不起头。
  事实上有时候薄言是可以考第一的,他在有意挑衅父母的管教。
  凭什么上位者可以对下位者行刑,凭什么这样的权利无处不在。
  浑身紧绷抽痛着,江柏川悠哉坐在一边,发出不忍的声音:“哎呀哎呀……”
  薄言急促地喘息,一双温驯的眼眸抬起直勾勾盯着江柏川看,厌恶和怒气翻涌着,然后才转向乔谅。
  他平缓自己的呼吸,道:“如果你觉得我说的话,让你感到侮辱,明明可以好好地和我说。”
  乔谅没有在生气,甚至没觉得受辱。
  世界的规则就是大鱼吃小鱼,只有他哥那种蠢货,才在希冀不可能出现的平等。
  规则就是薄言可以对他出手,因为他更有权利。
  规则也是乔谅可以对他动手,因为他无所畏惧。
  乔谅经常有在健身,力气的确很大。
  乔谅俯视他,岁月静好的清冷感在他身上流淌。这是一张何其适合一见钟情的脸,很少有人能窥探他皮囊下的恶劣和残忍。
  他回敬,“其实你如果觉得不适,要我收手,也只需要和我说一句就好。”
  你看。权利的欺压一旦开始,喊停的权利永远不在落后的人手中。
  薄言紧盯着他,呼吸都夹杂痛苦,怒火瞬间就燃烧起。
  也是。
  乔谅要是肯服软,那就不是乔谅了。
  他微微咬着牙,笑了声,总觉得骨头都被乔谅一脚踩得嘎吱作响,像废铜烂铁在交错发出响动。
  “小乔,还是收敛一点。”
  江柏川幸灾乐祸地说。
  办公室的隔音很好,他刚刚让秘书离开,现在在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三个人。
  这会是一场无人问津的秘密。
  薄言从剧烈的痛苦中渐渐缓神,他道:“几年不见,你好像还在往后退步。沉阳对我动手,是他有我父亲的助力能让我掣肘,而你——”
  他的下巴蓦地被微冷的手握住。
  那只透着冷意骨节分明的手,刚碰到他的下巴,就让薄言怔住,话音也随着戛然而止。他还没从温度中回过神,就感觉到乔谅力度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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