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他们只是想要适度地施加些惩罚,让那些不识好歹的人感受到恐惧,长长记性,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不要对上位者有不该起的冒犯之心,而已。
  当然,如果只是死几个人问题也不大,毕竟现在每天都在死人,死这么三个五个的,也不会给他们造成什么心理负担。
  没办法,不同阶级的人就是很难共情的。
  对于这些上位者来说, 不过是饿上一顿两顿的事。
  挨饿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种客观意义上的“惩罚方式” ,他们没有挨过饿,所以不懂,也永远不会懂,挨饿的滋味是什么,会给人带来的心理刺激又…有多大。
  而对于那些真的在挨饿的人来说,他们不可能去这么理解这件事。
  他们不知道上位者是什么心态,也根本无法理解和揣摩,他们不知道所谓的“惩罚”什么时候结束,或者,会不会真的结束。
  他们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这种未知感会带来无端的恐惧,难以抑制的焦虑,会让等待的过程中,痛苦被无限制的放大。
  他们是真的觉得,自己会死。
  经历过一次又一次冲突的洗礼,场馆内的众人从体会到阶级差异,到感受到阶级压迫,到激起内心的愤怒,到接近死亡的恐惧,到直面死亡的哀伤,到被逼无奈的绝望。
  场馆内的大门紧闭着,楼道里弥漫着浓浓的恶臭,受伤的人得不到救治,躺在原地无助地□□,尸体还场馆内横七竖八地,时时刻刻撩拨着众人脆弱的神经。
  所有人几乎是绝望地躺在自己的铺盖上,看着那厚重的大门,嗅着萦绕在鼻尖的臭味,感受到身体内的能量在逐渐消失。
  众人的心情仿佛会传染般,慢慢地,在整个场馆内,都镀上了一层死灰色。
  “区…区管。”
  夏忆曾经有过交集的那个孕妇,颤颤巍巍地从床上爬下来,面色有些惨白地,走到他们所在的区管阿姨面前。
  这些天的惊吓和饥饿,本已经让她身体严重透支,刚刚又发生了踩踏事件,让她的情绪遭到了极大的惊吓,整个人的血液仿佛都在逆流。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腹部有些绞痛,什么东西在下坠,下坠,似乎有液体顺着大腿流下来。
  某种可怕的念头从心底油然而生。
  这里人太多,她不敢解开裤子去看,而且厕所又太脏了,根本没有落脚之处,最重要的是…她需要医生。
  她知道场馆内有医生,虽然可能都年纪不大,但起码比她懂,哪怕懂一点点,给一点点合适的救治,让她能…保住自己的孩子。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求那个区管。
  她知道,自打从自己成功从那些人手中逃了回来后,区管对她眼底就充斥着恨意,这些天来,都没给过她一口饭吃。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
  在所有人都自扫门前雪的时候,这个带着“管理”名号的人,这个给她无限欺凌的人,却是唯一一个名正言顺,能帮她召集医生的人。
  “呦,你怎么在这呐?”
  区管窝在角落里,偷偷吃着自己私藏起来的饼干,此时被背后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看到来人是谁后,顿时阴阳怪气起来。
  “你不是有能耐,能勾引外面那些人吗,你怎么不去了,怎么跟我们一起在这种鬼地方挨饿受冻了?”
  这些莫须有的造谣和羞辱,孕妇听得面色惨白,偏偏又不能发作,只是低声哀求道。
  “求求你…我…我真的情况不太好,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医生…”
  “呦,要医生啊?要医生你问我干嘛?”
  区管阿姨将最后一口饼干吞掉,抹了抹嘴,冷嘲道。
  “去找你的恩客啊,那些放你回来的人,他们为什么放你回来?你勾引他们做了什么,再做一次,让他们给你找医生啊?”
  “你…!”
  这话说得越来越不像样子,孕妇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腹部又是一阵绞痛,痛的她直不起身,只能慢慢地,贴着床边,跪坐在地面上。
  “呦,跪着哪?你就是靠这个姿势讨好外面的大爷的啊?”
  区管阿姨口吻中的恶毒满满地溢出来。
  “可是这对我没用!”
  “你…你怎么可以!”
  孕妇终于被骂得忍不住了,勉力支撑起上半身,怒道。
  “就算你不愿意帮我,你怎么可以这么骂人啊!”
  “我也想问,你怎么可以?”
  区管阿姨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孕妇,眼底没有半点同情之色,只有满载的怨恨与恶毒。
  “你怎么可以活下来?”
  “同样的遭遇下,凭什么我儿子要死,你就可以活下来?!凭什么!”
  她的嗓音高亢又尖锐,穿透了空气,在寂静的体育馆里,传播得很远,很远。
  这里的众人原本就陷入重度的恐惧和焦虑中,他们恐惧的,就是“自己会死”这种可能性。
  区管阿姨的这个“死”字,穿过了小半个体育场,穿进了无数人的耳膜,刺激着他们原本就敏感脆弱的神经。
  场馆内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几近绝望地消化着那个字。
  过了好久,好久,好久。
  忽地有人开口,低低抽噎了声。
  “我…不想死!”
  累积的情绪层层叠叠,仿佛装满水的气球,鼓胀,憋闷,也会在尖锐的刺激下…瞬间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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