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我所熟知的父亲,是不会用这种卑劣的方式来阻止我的。”黎诩的眼睛早早落在了医生面前的纸上,如果他猜的没错,病历正下方就是黎翼不辞辛苦寄给医生们的书信。
  “相反,他会借他人之口,用冰冷而又残酷的事实提醒我,变相让我知难而退。”
  大部分医院都要使用他们家研发生产的抑制剂,不仅如此,黎翼作为公司代表,先前参加的各种抑制剂交流座谈会也为他积累下了一定的影响力。
  “真的假的……”森茗傻眼了。
  “那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还让我带你白跑了那么多趟。”
  看来这件事情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还需要从长计议。如今,治个病都需要经历万难,鼓足勇气,估计全医院也找不出第二对像他们一样苦命的ao了,唉,愁。
  “没有白跑。”
  “请医生转告我的父亲,就说,我希望他不要继续做这种事情了。”黎诩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森茗直接牵住他的手,将他径直拽了出去。
  “连一句狠话都放不出来,你还怎么叫父亲不要继续去做这种事情啊?这次只是普通的信,如果下一次他执意为难你,你拿他有什么办法吗?”
  “没有。”
  森茗带他拐进了紧急出口的通道里,停下了脚步。
  他的回复有些沉闷,像窗外迅速暗下的天空,感受不到阳光,半垂下的眼眸中,是被攫取去了希望的一核土种。
  后来,黎诩和她说'这也是他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但凡以前和alpha交往过被父亲当场逮住,都不至于经验不足'。
  看起来非常平静的双眼里,就快要下起一场暴风雨。他不是会随意掉泪的那类omega ,只是浑身散发出一种荒芜的气息,像木头枯死那般,可怜得要命。
  “这是正常的。”森茗一板一眼说道。
  “看得出来,虽然你的父亲对你管教很严苛,但平日对你很好,他因为不认可我们的关系才做出这种事情,其中也没有伤害到谁。”
  “你对他厌恶不起来,也狠心不起来,这是正常的。”
  “我刚刚拽你出来,也是不希望你和医生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的父亲和他的父亲不太一样,关于这种事情,森茗经验丰富。她是毅然决然离开父亲,独自一人在新的城市开始生活的,而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就知道该向谁寻求帮助。
  只是,她的方法对他来说未必适用。
  回家的路上,他们的手一直像刚才那样牵着。
  虽然单手驾驶会很不方便,但森茗知道:他肯定因为过分羞愧而不愿意放开。
  所有关于这个男人好的,不好的,勇敢的,怯懦的,成熟的,幼稚的画面,她基本上都见过了。坦露自己,就像拨撩开头发露出后颈的腺体,这对一个omega来说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她记得,这在自己精心定制的恋爱计划事项里是第一个需要优先达成的目标。
  之前,森茗以为自己早就完成了,但通过对比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那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可以肯定的是,黎诩从来都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恋爱。他只是被父亲步步紧逼,逼出了一身反骨,凭借着本能,对被操控的命运反抗,而寻求心动感只是反抗的一种“方式”罢了。
  这种感觉分明已经早早退却了,可是为什么……还会突然死灰复燃呢?
  真想不通。
  森茗打开车窗,不断后退的风景线像会催眠一样让她昏昏欲睡,她闭上眼睛:“你不打算放开吗?”
  “嗯。”
  “为什么?”
  “因为高兴。”
  森茗:“???”
  她看向窗外:“白跑了三趟,值得高兴的事情是?”
  “在询问医生的时候,在提及起父亲的时候,在被你牵着拽出去的时候,我有了一种我们正在一起生活的实感。”
  穿过十字路口,他停滞了两年的人生,开始转动起来……
  第46章
  *十一个月前…
  “哈,我无法理解。”
  说话的男人打开冰柜,本来想喝点什么,但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无奈,他只得拿出一个玻璃杯,转头满上凉白开,用一种沉痛饮酒的姿态,将水喝得一干二净。
  看着昔日好友变成如今模样,黎诩眯了眯眼睛:“我也无法理解你。”
  “你这是在干什么?”
  在他的记忆里,裴不修平时有些聒噪,但他为人低调,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像只随时会开屏的公孔雀,就差把光鲜亮丽的羽毛雄邹邹地展露出来,告诉众人“我有新的情况”。
  “搞清楚重点……这是重要的吗?”
  “重要的该是你才对!”
  裴不修痛定思痛,他决定将一切挑明了说:“你都知道她躲在什么地方了,怎么不去找她问个清楚?”
  “难道你是那种天生会忍的和尚吗?从佛台上走下来的佛祖吗?不会吧……”
  “那怎么排斥alpha的时候这么明显啊?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从来都不会忍耐的,所以我才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要像一个懦夫躲在这种地方,光是看到都让人无比火大。”
  “不,我只是觉得这样好一点。”
  黎诩苦恼地顶着鼻梁骨:气归气,找她兴师问罪,别做梦了。见面的时候要说什么,说“我不听任何解释,我要你给我道歉”吗,多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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