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临散场了,都没有物件被偷盗。
巡捕和金吾卫隐匿在听涛楼各处,盯住了几个与扫地僧描述的蒙面人体格身高年龄相当的可疑人,经过查验,没有问题。一无所获后,只好按着原计划,往最高价拍得珍宝的好几位“富户”家里蹲点去。
除夕夜的皇都灯火通明。
东西市彻夜不休,傩戏自明德门一路载歌载舞至朱雀门,火龙把夜幕染成妖娆的蓝紫色,待到吉时,还有烟花。
街道摩肩接踵,车马反而不便。
薛慎与俞知光并肩而行,把她先送回将军府,他再去值守。俞知光还在兴奋地同他说刚刚的官卖会:“杜家哥哥拍的那个白玉观音雕,我提前摸了摸,触手生温像羊脂玉。”
又是这个读、书、人。
薛慎脸色一沉,兴致缺缺地应了声“嗯”。
俞知光肩头被游人一撞,慢了半步,同薛慎之间的空隙就被冲开了。她再艰难地走回并肩距离,想去拉薛慎衣袖,发现他素来不穿深袍广袖,不是短打就是束得利索的护腕。
“握这里。”
薛慎拿出她藏在斗篷下的手,牢牢扣在腰上的佩刀刀柄一别,将她手掌搭上去,高度正适合。
俞知光摸到个什么硌手的珠子,一看,才发现薛慎把她给的平安符挂在了佩刀上。
这会儿,又不嫌弃它花里胡哨了。
她眉眼弯弯,一直同他走到将军府大门:“除夕夜还要去值守,辛苦啦,我今晚守岁,也算跟你一起值守了。”
薛慎没觉得辛苦,倒突然想到,俞知光嫁给他第一年,连顿像样的年夜饭都没吃上,顿时后悔刚才那一路怎么就没好好牵她的手。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拈酸吃醋。
俞知光依然愉快,不觉得有什么,朝他招手,“薛慎,你头低下来点,再低一点,我够不着。”
薛慎顺从地躬下腰,小娘子双臂环绕他肩头,右手不太熟练地摸到他后脑勺,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安慰道:“你别不高兴,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这个飞贼肯定会抓到的。”
他不高兴的,跟飞贼没关系。
薛慎深吸一口气,算了,他这辈子又不可能为情情爱爱弃武从文,忽然人一愣,颊边似触到了一点柔软濡湿。
俞知光的唇,好像在蜻蜓点水地亲他。
小娘子再踮踮脚,认真亲了第二下,不是误触。
吉时至,璀璨烟火升腾,点亮暗夜。
那炸裂声恰好填补了他好似漏一拍的心跳。
第28章
俞知光亲完了就跑, 一路跑到前院廊芜下。
人站定了,悄悄回头看,薛慎没跟上来。檐角遮挡, 她看不到绚烂烟火如何染红皇都夜空, 只听见一声接一声的爆裂, 催得人心慌意乱, 再摸摸脸颊,有点发烫。
说不上来为什么会亲。
觉得薛慎眉目沉寂的模样,像她养过的忘记浇水的黄金葛, 叶尖蔫巴,微微发卷, 但只要浇水,很快又能挺拔地舒展开来。她也想给薛慎浇浇水。
寒夜的风吹来,小娘子裹紧了斗篷,跺跺脚, 小跑回有明亮灯火的后院, 脆生生的清甜声音响起:“谁来陪我玩叶子戏, 今夜守岁, 我给你们发红封呀,赢了输了都有。”
“我来我来!”
“我也想玩。”
元宝和小丫鬟们热热闹闹地朝她涌过来。
将军府一门之隔,薛慎仍立在原地。
烟火五光十色,争先抢后地迸绽。
他看了一会儿,赶回今夜蹲守的地方,陈员外富丽堂皇的宅邸,藏身在宅邸西南角的大榕树里。
榕树高壮, 对府邸布局一览无遗。
从姜宅问话看,飞贼擅登高攀爬, 轻功了得,最可能躲在屋顶瓦檐等地方窥视,借机下手。
他自调任金吾卫右将军,缉捕追剿多是穷凶极恶的犯人,已许久不遇这种藏头露尾的毛贼。
等烟火寂灭,天边那轮明月才渐渐显眼起来。
清辉洒向灯火盈亮的宅邸,子时一过,窗户纸后透出的亮色一格一格熄灭。薛慎藏匿在原处,似蛰伏在夜里的兽,一动不动,眼神锐利清亮。
乔装成更夫的手下提铜锣自府外巷道走过。
一声报时,一声锣。
更深露重,寒气侵染,他唯胸口一团暖热,还有她亲过的地方,仿佛还有温香萦绕在鼻尖。
月升月落,天边露出清蓝。
陈府最早起来洒扫的小厮推门而出,各房动静陆续响起,意味着是一夜无所获。
薛慎跳下榕树,在陈宅后罩房对着的小巷子,买了好几人份的麻花卷、胡饼和鸡蛋,递给陆陆续续从陈府撤离的下属,里头还着几人守着等轮班。
“吃点,”薛慎连同朝食再送去红封,“拿去买酒。”
“多谢头儿。”属下们接过热腾腾的朝食,觑薛慎神色,上峰今日心情不错,再细看,不禁眼神闪烁,似笑非笑。
薛慎掰开一半麻花卷,眼皮都没撩:“有话就说。”
“这儿,头儿你这儿忘了擦。”属下嘿嘿地憨笑。
薛慎伸手一抹,指头是淡粉色的口脂,原不是错觉,他真带着俞知光的唇印,蹲守了一夜。指头在袖边随意地一搓,正主并不在意,属下也就不再打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