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乌恩其也不知该怎么讲,索性从身上掏出个小木牌来,递给玉芷。
  王后接过来,这小物件是两片木板拿细绳捆在一起弄出来的,并不怎么精细。她把细绳拆开,那两木片之间赫然夹着一朵白花。
  那白花手指一般长,凑近还能闻见香味,细骨伶仃的,却很是顽强,哪怕在冬日,依旧开着小小的一朵花儿。
  这便是和王后同名的“玉芷花”,她把这花按在心口,似哭非哭:“今生也不能再回去了……”
  说罢,她长叹一声。
  乌恩其张口又要给她讲都兰和莫容歌的事情,她却摆了摆手:“不必再知道了……我们还在二剑的河边,摘了许多花儿,一人编了一个花环顶在头上。”
  她嗅了嗅手里已经干掉的玉芷花,轻声说:“小恩和,那段时光在我心里,可以顶上五十年的回想啦。你这样年轻,不懂看过的朝云秋月、风雪落花有多美好,也许有一天,你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把它们记得那样牢靠,永远也忘不掉。”
  什么五十年,乌恩其看王后这幅模样,心里也无端难受,不知在担忧什么。她如此年纪,做什么全凭一腔孤胆,从未想过人生好长,有一天自己会垂垂老矣,老到再也拉不动弓、走不动道。
  所以我要更珍惜现在。她想。
  那点愁思被她自己打散了,她又干劲十足。想着等她老时,已经要成为草原上的传奇,有歌儿唱她,有故事记载她。
  从王后那儿回来之后,乌恩其便一直想找机会去见见那两个江南女子。可她们二人被喀鲁王惦记的紧,日日都不见人。
  裴峋从那日过后,也不再闹别扭,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让乌恩其很是满意。她几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又如原先一般待他如初。
  除去韩应昌那一次之外,再无南边人与裴峋接触过,乌恩其不知他这个探子究竟是领了什么大业,可以日复一日地在她身边消磨时光。
  直到回鹿角岘,她都没能见到想见的人,心中不免遗憾。只是一想到这二人要针对也是针对喀鲁王,便有心“坐享其成”。
  孟和长老这几日便藏在乌恩其房间里,甚少出去引人注目。她没有言明身份,但裴峋心思细腻,见她气度不似普通人,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一别数日,鹿角岘的变化倒也不是很大,只因前两天的雪还未消融,白皑皑的。
  那一批单独扣下的丝绸换了不少钱,她一回来额尔德木图便把账报给她,要她过目,可乌恩其惦记着别的事情,直接丢给裴峋了。
  孟和长老和艾若部该怎么安置,白霜的武艺怎么样了,芳娘的酒馆可有新的动静,跋春几人的制衣有没有商讨出别的东西,那些小孩子们是不是趁她不在松懈了?
  还有晒盐一事,得再和素夫人敲定一下。乌恩其脑子里全是各种各样的事儿,一时竟然有些不知道该从何处理起。
  她急吼吼地出去,脚步一下顿住,又调头回了王帐里,被自己那份雀跃的心情逗笑了。心想自己怎么像个远游归来的孩子似的,迫切地想见到阔别也不太久的熟人们。
  乌恩其开始提笔给素夫人写信,同时差人去请跋春几人,可以顺便让孩子王塔拉的祖母把小家伙们也带过来。
  同这几人交代一番后,又哄了哄小孩子们,却得知她不在的时候,是白霜在一点点叫他们。
  “白霜姐姐怎么样?”乌恩其笑着问。
  “她太凶啦!”
  “她也特别好!”
  “我觉得公主最好!”
  “白霜姐也很好!”
  小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叽叽喳喳像一群小鸟儿。乌恩其听着也很好玩儿,笑着送大家出去。
  随后便收拾一番,去了白家酒馆。倒不是她不急孟和长老的事情,只是事关重大,她便更不敢草率决定。
  白霜的变化让她惊喜,乌恩其一直认为白霜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只是过往经历才让她那么过分谨慎。她做事严肃,但并不苛刻,教孩子事儿出奇地适合她。
  下午的酒馆照例不开门,乌恩其照例从后门进去。芳娘看见她很是热情,笑道:“您回来啦!”
  白霜比芳娘内敛很多,冲她行礼,叫了一声“老师。”
  “您到底给我妹妹灌什么迷魂汤了?”芳娘娇声一笑,“竟然放着酒铺不管,带小猴子们去了。”
  “什么小猴子,”乌恩其也笑,“怎么也算我的弟子吧,那就和霜娘一辈,更和你一辈了。”
  芳娘努努嘴道:“什么呀!现在是妹妹教他们,该比我们小一辈儿才是。”
  又说:“不对,这么算我还是小您一辈啊!”
  两个人都大笑起来,白霜也开了口道:“殿下来想必是有正事吧。”
  “这是嫌我耽搁时间了?”芳娘嫣然道。
  白霜一窘道:“没、我就是……”
  她“就是”了半天,也没说个所以然出来,乌恩其笑着说:“好了,不和你们贫。二剑有两个南边的毯子,这次没少出力,我让他们有急事是可以找来白家酒铺。”
  芳娘点头,乌恩其又交代了几句,坐到徬晚酒肆快开门时,这才出来。
  眼下就剩孟和长老一事,这事,她心中已经有了目标: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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