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裴峋轻声道。#
  “这是什么?”额尔德木图问。
  “古人的诗。”
  额尔德木图叹气:“天下当娘的,唉。
  “好了,我来找你们有正事,”乌恩其拍掌,将二人注意力拉回,“出发前我给你们的帕子,可有卖出去的?”
  “当然有啊,您给了一打多一方,现在已经卖了三方出去了。”
  “我问你,买帕子的都是些什么人?”
  额尔德木图回忆了片刻,回答道:“好像都是……富家贵族?”
  乌恩其点点头,跟她估计的差不多。草原人普遍豪迈,能有心情用这种精细手帕的人,估计都是养尊处优的富绅贵族。
  “殿……恩和小姐,你还没给我们讲过这帕子是从哪儿来的?”额尔德木图叫顺口了,一时改不过口,被裴峋使了个眼色才反应过来,差点咬到舌头。
  “你倒是会来事。”乌恩其扶额。
  裴峋嘿嘿一笑:“我原先在家里是当老幺的,早就习惯看父母兄姐眼色了。”
  说完他低下头去,但片刻间就调整好了情绪。
  乌恩其敏锐地察觉到裴峋那一瞬间的情绪外露,挑了下眉,倒也没有揪住不放,转而回答额尔德木图的问题:“帕子自然是手绣的。”
  “您、您还会绣花?”额尔德木图目瞪口呆。
  “我当然不会,”乌恩其叹道,“你也真敢想。这些都是几个女子绣的。”
  草原民风粗犷,不讲究的人会直接把兽皮制成袍子穿,而随着五十一部在对南边的战争中获利颇丰,不少人也追求起更轻便舒适的衣袍来。
  南朝皇帝年迈昏聩,权力已经逐渐被几个皇子瓜分。这其中主战派乃少数,更多人倾向于以钱息战,每年给草原好些金银丝绸一类,以换来停战。
  草原不缺会绣花样的女孩子,缺的是丝绸。桑树在这边气候下没几个地方能养活,非得是天赐宝地,日暖水长不可。至于养蚕的技术,那更是没几个人会了。
  能饲蚕制衣的,多是江南妇女。如今南边以大河做天险,一时半会也打不过去。喀鲁王收了南边好处,便也暂退王城,只时不时命人去骚扰一下边境。
  “我统共就这么些素帕子,全叫人绣了。南边的女人会做针线活来换钱养家,我想着,要是鹿角岘的女人也有本事赚钱,那她们能过的好些,咱们的生意也能好些。”
  乌恩其说了这番话后,仔细观察着二人的反应。
  额尔德木图一咧嘴:“女人家娇嫩,哪能像男人似的养家糊口呢?”
  还不及乌恩其说话,裴峋凉凉道:“娇嫩?我看你未必是恩和小姐的对手。”
  乌恩其点头:“大家都是凡人,虽说男子身体普遍高壮些,但也有瘦弱的男人和强健的女人。更何况找法子赚钱,与强不强壮又无关。”
  额尔德木图一笑,不说话了,显然是不以为然,又不好再拂乌恩其的面子。
  裴峋却深以为然地点头道:“无论老弱男女,大家都能过舒服日子,这才是天下大同。”
  这番话说的让乌恩其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倒是没想到一个白面卧底还有这种觉悟。
  察觉到她的目光,裴峋低声说:“你们嘲笑我罢,反正我是觉得,只要人们都能过的好,那我们吃些苦头也算不得什么。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没见过爹娘,从小只能要饭,甚至活不到长大,有些人却因为生的好,一辈子都能锦衣玉食。可难道流浪儿就不想吃饱穿暖了吗?”
  额尔德木图张目结舌:“小裴兄弟,你这话可不敢出去说,叫人听了小心挨打。”
  乌恩其说:“裴峋说得在理,我能有鹿角岘一片地,固然有自己的本事在。可如果我父不是先王,我又算什么东西呢?”
  “你们两个小疯子,哈哈,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懂啦!”额尔德木图笑着摇头。
  “世道是会变的,”裴峋说,“再说啊,大哥你教育我就算了,教育恩和小姐,怕是不够资格啊。”
  额尔德木图一挠脑袋,嘿嘿一声:“这不是恩和小姐脾气好嘛。”
  乌恩其没有做声,她没兴趣和额尔德木图使劲儿争口舌,谁是谁非,是要看结果决定的。
  他们几人在铺子后聊了这许久,又来了个中年的男客人,额尔德木图迎上去:“您要些什么?南来北往的我们这儿都有。”
  那人摆摆手,自顾自地看了起来,额尔德木图也就不再絮叨,只是注视着他挑选。
  他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了绣花的丝绸手帕上,乌恩其适时开口道:“南来的绸子,精贵的很,统共就这么点儿,全在这了。”
  那客人开口,一番交谈才知道,原来他是想给一位贵族的夫人挑个寿礼,好做人情。
  “可惜,要是有这样一件丝绸衣服该多好。”客人惋惜道。
  乌恩其说:“咱们这不养蚕,丝绸制物都是南边来的,又都在王侯手中。这样一方帕子已经很是珍贵,还绣了咱们这样式的花儿,倒也不失为一件小彩头。”
  裴峋和额尔德木图看着她,皆是吃惊的模样。
  客人却很鄙夷地皱眉,对乌恩其道:“你懂什么,跟前的艾若部就养起蚕来了!不过你们一帮做生意的,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你以为霍伦的王妃死了,涅古斯的将军跑着来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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