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68章 反心
盛安八年, 元月十五,上元佳节,火树银花。
日暮时分, 圣驾出于大兴宫,陛下率领文武百官, 驾幸京中最高大辉煌的建筑——辉月楼之巅,与民同乐。
舒凌此举, 意在昭告天下, 即便去岁发生了公主临街遇刺的险情, 她的治下也依旧安泰如昨,乱臣贼子奸计未成,她舒凌有胆子走出深宫,看盛世恢弘。
为此目的, 她自是带上了许久不曾现身的萧郁蘅, 上演了好一出母慈女孝的戏码。
然而, 昔日当红的御前学士苏韵卿, 却是了无踪迹。
此刻的她,正一人在府宅独守空房, 舒凌故意未曾叫她伴驾。
苏韵卿隐隐觉得,舒凌绝对是将那谶言放在了心上。
她已经有将近一个月不曾见到萧郁蘅了,别人欢度良宵, 百官齐聚辉月楼大摆宴席, 她只好自顾自寻了一坛清酒,对月独酌。
正是心事满怀理还乱的半醉光景,书房的门外忽而闪过了一道黑影。
苏韵卿迷离的眸子转瞬眯起, 这府宅里都是宫中指出来的人, 怎会有小偷小摸的怪人游离于自己的廊下?
她悄然拉开了身前桌案下的抽屉, 取出了那把沉寂多时的防身匕首,吹熄了眼前唯一的一盏微弱烛火,踩着猫步躲到了门边。
见屋里落了火烛,那外间的黑影顷刻闪身入内,苏韵卿眼疾手快地将匕首刺出,一道寒芒凌厉耀眼,惊得来人一声低呼,下腰便躲。
“是你?”哪怕是气音轻吐,苏韵卿也在一瞬认出了她,慌乱的收起匕首,合拢了房门,“怎么来的?我府上都是眼睛。”
萧郁蘅夸张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平复着方才受惊的心跳。她摸着黑,借着月色的微弱光芒,寻了个座位,“身法够快的,这一个月光练逃命的本事了不成?”
苏韵卿快步近前,扯了把椅子坐下,探寻的打量着她,“伤着了么?你不是该在陛下的宴会上?怎还往我这虎穴龙潭里闯?”
“难得你话多了,”萧郁蘅话音里透着欣慰,“我说自己身子不适,先回了府上假寐,骗过了随侍,改换了衣衫,翻墙跑出来的。到你这儿,怕护院巡逻太多,围着府外的墙绕了好几圈,钻了一个破败多时的狗洞进来的。”
苏韵卿本还提心吊胆的,听得万金之躯钻了狗洞,到底是不怀好意的嗤笑了声。只是欢喜不过转瞬,她面色复又凝重,“冒着风险来,该是有要紧事。”
房内昏暗,但呆久了便视野清明,萧郁蘅转眸便瞧见了那未曾饮完的酒水,这才了然,“怪不得多话,你喝酒了。可还是清醒的?我今日确有要事和你商量。”
“清醒,说吧。”苏韵卿垂眸给自己斟了杯冷茶,一口气灌进了喉咙,试图压制住呼之欲出的酒气。
“和音,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还见了生母家的人。”萧郁蘅声音低沉,“那日遇刺,冲入冰河救我的,是平家的舅舅。陛下从未告诉我,是我私下里遣人去查的,就在昨日,我去如意酒楼见了他一面。”
“怪不得。”苏韵卿喃喃的咕哝了一声。
“嗯?”萧郁蘅不解的望着她。
“平民百姓不会无故救你,即便救了也要讨赏。出事那日我听见便生疑了,陛下也定然起疑,你见他,风险未免太大了。”苏韵卿轻叹一声,手指不住的摩挲着杯盏。
“是昌王叔,寻了平婕妤身边的嬷嬷来见我。嬷嬷与我说,是陛下鸩杀了婕妤,或许我该称她母妃,也是陛下毒哑了这个嬷嬷。”萧郁蘅话音沧桑凄楚,“若真如此,陛下与我有杀母之仇,我这才忍不住去见了平家人。”
苏韵卿的眉头已然拧在一处,“然后呢?”
“平家说,平贵妃变婕妤,便是陛下入宫为后三日后的事,而公主出生当晚,平婕妤身死,母家的人根本看不到尸身,究竟是难产还是鸩杀,禁宫秘辛罢了。”萧郁蘅的嗓音愈发低微,“那哑婆是他们近日才寻得的,一直在北郊妃陵下的小山村隐姓埋名,见人便躲,认出了平家人才少了戒备。”
“平家勾连了昌王?”苏韵卿直指其中的蹊跷。
“不曾,”萧郁蘅坦陈,“是昌王先找上了哑婆,而后哑婆才与平家人说她见了我的事情,由此,平家一直逗留在我的府邸附近,这才有了后来我约平家人见面的安排。”
“昌王怎会主动找哑婆给你?”苏韵卿愈发混乱。
“昌王妃说,是我遇刺那日,正好有王府的侍臣在外办事,隐隐瞧见那救我的人面容相熟,查了才知是平家的。昌王生疑,去查了旧事,辗转半月找到了哑婆,觉得该让我知道。”萧郁蘅正色解释着,好似并无不妥。
苏韵卿凝眸思量着,也并未觉察出这番说辞有何明显的错漏。
见她沉吟不语,萧郁蘅支支吾吾的说,“和音,我…我怀疑,那日的长街行刺,是…是陛下授意。”
苏韵卿猛然抬眸与她对望,骇然出言:“怎会这么想?”
“马夫是她指给我的,刺客悉数死了,查来查去,死无对证,无人可抓。”萧郁蘅难掩失落,“我遇刺,她都未来看我。那时京中谶言四起,我本寻了借口与她说不去诗会的,她没准。结果好巧不巧的,就在那日出了事。我本非她亲生,若无谶言,我听话本分,或许还能荣华半生。可那谶言阴毒,我成了她的威胁,难保她不会如史书里所写,动了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