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本宫无事。”
她闭了闭眼,似乎已预料到什么,深重地叹了口气,“让他们进来罢。”
侍女一顿,而后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便将陆景策与其身后的沈怜枝带了进来,沈怜枝怯怯地跟在陆景策身后,而与其相反的,陆景策却是满面春风,“母亲——”
“看看儿子将谁带回来了。”陆景策晃了晃牵着沈怜枝的那只手,“怜枝出宫这样久,也该回来了……”
“母亲,你说是么。”
华阳公主再次闭了闭眼,一言不发地转过头,她的脸色并不好看,而陆景策也熟视无睹,自顾自地将怜枝拉着坐下了,“怜枝回来,实在是一件好事——我命御膳房做了不少母亲与怜枝爱吃的菜式,好好地聚一聚……”
“聚?”华阳公主闻言冷笑一声,“我是没这个心思了。”
“你走吧,怜枝留下——”
陆景策面上笑容倏然一僵,僵持良久,也只有垂眸一笑,起身朝外走去,华阳公主目送着他离开,而后转过头,握住怜枝的手,她秀丽的眉间轻蹙着,又去抚怜枝的脸,“怎么又回来了。”
“皇姑还以为你早就走了——离开长安城了。“
“再回来……”她深深地叹一口气,“皇姑就帮不了你了啊。”
沈怜枝泪眼盈盈:“皇姑……”
华阳抱住他,嗓音哽咽,“是皇姑不好……”
其实早在陆景策将怜枝带带她面前,她便已先一步地得到传讯,说陆景策已将人找着了,正在回宫的路上——陆景策当初在大周各地贴怜枝的画像,几乎要将大周翻个底朝天。
怜枝在那“桃花源”中,是以他并不知道,实则陆景策早就将人撤下了,只是自个儿时常在彼时跟丢怜枝的密林那儿打转。
都拿不准陆景策究竟在想什么——若是想放他走,又为何要徘徊于林中,若是不想放他走,又为何将追兵撤走。
华阳心里却很清楚,只是掩人耳目,想将沈怜枝诱出来罢了——至于他为何时常在密林处打转?那又是陆景策于冥冥之中的一种预感。
既然陆景策能将整个大周国都搅得天翻地覆,那么只要他想,他也能将那个密林翻过来——如果他非要掘地三尺,挖也要将沈怜枝挖出来,那么沈怜枝该怎么躲?
但是陆景策没有这样做。
他要等,等沈怜枝有一天,自己回到他身边。
他放言,谁能找到沈怜枝,赏黄金万两,是以那群追兵如鬣狗般追寻着沈怜枝的下落……可到最后,还不是由他自个儿找到了沈怜枝。
又或者不是找,只是他抛出个钩子,而沈怜枝误打误撞地上了钩……这算什么?
缘分吗。
“殿下……”掌灯宫人注意到那一抹玄色声音,声音下意识一紧缩,陆景策睨他一眼,又伸出一根指头置于唇前,“嘘。”
他朝着床帐遮掩的床榻走去,掌灯人眼观鼻鼻观心地退下,昏黄烛光幽幽映照着,唯有绵长呼吸声不住交错的暗室。
太暗了,唯有床榻边上是明亮的,是以殿内四方都如同阴秽的沼泽,狰狞地朝那唯一光亮处涌来,意欲贪婪地撕扯、分食。
沈怜枝睡熟了,历经这么多风波,人变了,变得他这个哥哥都快不认识,只有睡相还与从前相同——喜欢蜷缩着,睡得鬓发蓬乱的,脸上泛着叫人心软的酡红。
沈怜枝与华阳公主分开后,天色已很晚,也不知华阳说了些什么,怜枝明显的低落,净身后便早早地睡下了,陆景策处理完政要才有闲暇来看他……此时怜枝早睡熟了。
真可爱,看的人心像被最为柔软地绸缎拂过,陆景策俯身,无比爱怜地吻他额角,“怜枝,怜枝。”
饱含情思。
他的胸膛有一个沈怜枝烙下的疤痕,在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陆景策时常会盯着那块丑陋的奴印出神,他垂着眼皮,眼珠在眼眶中不规律地晃动着。
陆景策总是大力地,狠狠地将胸口已然愈合的印子抓伤,而后他看着白皙胸膛上敞露的,粉红的肌理,殷红的鲜血,这会让他无比地满足与兴奋——令陆景策想起那一次,他与怜枝沐浴在血中的那场缠绵。
他沉浸在狂乱的梦中,可是任何的梦都比不上沈怜枝真切地在他身边,陆景策勃然兴起,目光变得幽暗,声音变得沉缓,他颤抖着抬起两只手,从轻柔的抚摸……
到掐住怜枝的喉咙。
陆景策的脸色古怪而疯狂,这个沈怜枝……肮脏,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忠,他任性,喜欢不断地忤逆他……
他早已与自己最初对沈怜枝的期望背道而驰,他理应被狠狠地抛弃,他应当连一个眼神都不该多分给他,可是为什么——
他爱他,他爱他,他为什么这么爱他?为什么做不到与他分开?
为什么这么爱,不能这么爱……陆景策呼吸骤然急促,在昏暗烛光的氤氲下,他的脸显现出一种兽的阴狠,他的手上逐渐用力……
是不是只要杀了他,爱就会消失?迷恋与痛苦,也会消失?
纤细的脖颈,轻而易举就能掐断的,轻而易举……
哗。
不知哪儿刮来一阵阴风,竟然将跳动着地烛火刮灭,殿内遽然掩于黑暗,陆景策手上动作一顿。
“……”他缓慢地松开了手,而怜枝依旧睡得很熟,脖颈白皙无暇……原来他一直都没用力,只是虚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