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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随男友前往楼上时,沈寂迟钝地意识到那是一句称赞。
  可脾气好,说的是他吗?
  真荒谬!沈寂心中冷笑。
  男友敲开四楼的一扇门,与门内的老太太说了几句话,示意沈寂把男孩放下来,送回家。
  沈寂依言准备放下,男孩却扯住他的衣领不肯松开,被逼急了,红着双眼抬头控诉:“你要我在那里等你,我等了,可你一回来就要把我送出去吗?为什么!我明明告诉过你我进不去,你最好是忘了,否则我可不怕你吓我!”
  “这是你家。”
  “这才不是我家!你要是把我送进去,我再也不会原谅你!”男孩情绪偏激,仿佛只要沈寂敢把他丢下,他就敢撕下伪装。
  沈寂隐隐不敢让他暴露本性,却又不知这股隐忍从何而来,死水一般的情绪陡然荡起波澜,淡淡的烦躁浮出水面,更多的则沉在湖底,任湿冷水草纠缠裹覆。
  他已然生气,面上冰冷一片,“松手。”
  男孩被吓到了,不情不愿落了地,小手仍忿忿地去捉沈寂的手,捉住了,没被挣开,心里又悄然欢喜起来。
  他总归是不愿他被吓到的。
  沈寂望着漆黑的室内,年迈的老人站在昏暗处,丝毫不见家人回归的喜悦,他问:“你家丢了什么?”
  他语气平常,犹如在问一件器具,而不是一个孩子。
  门内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小孙子我的小孙子不见了……”
  “他最后去了哪里?”
  “他偷偷跑出了楼……”
  沈寂得到了答案,看向男友:“不是她家孩子。”
  对于这三言两语勘破的真相,男友不置可否,看得老太太瑟瑟发抖,语气温和地提出告辞。
  沈寂想说什么,男友先一步俯身亲了亲他的眉心,像是在回应那个主动献上的吻。
  无由而来的怒火被这个带有柔情意味的拥吻安抚。
  “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哪怕你想把这个孩子带回家,我也答应你。你不要生气,不要,为了他生气。”
  沈寂听见男友落在耳边的话语,却看不见,自上而下垂落的目光,毫无半分感情可言。
  男孩毫不畏惧地抬头对视,仿佛掌心握住的手掌给了他莫大的勇气,被牵引情绪的,不止沈寂一个,男孩赫然在列。
  掌心的刺痛唤回沈寂的神智,他推开男友,盯着身旁的男孩,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然而视线却落在被握住的手掌里。
  那道伤疤在疼。
  始作俑者是男孩。
  在男孩无言的沉默里,沈寂开口道:“我没有孩子,”他看向男友,“家里没有孩子。”
  男孩小脸一白。
  沈寂松开手,声音轻而坚定:“我丢的,不是孩子。”
  “那是什么?”男友明明没有开口,可走廊里仍有声音响起。
  熟悉的,沉重的,岌岌可危的心跳声再度出现,有道声音在心里回答:
  ——钥匙!
  沈寂蓦然抬首,他丢了一把钥匙!
  男孩的出现,让他终于意识到家里自始至终本该只有他自己,无论是男孩,还是男友,都不应该出现在那道门之内。
  男孩进不去,是因为那道门并未对他开放,男友本该同样如此,可男友来去自如,那道门已然不能成为他的阻碍,这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为什么这么明显的问题,直到遇见男孩,他才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
  沈寂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在另外两人始料未及时,尖锐的笔尖刺入脖颈,狠狠划开大动脉,一瞬间血流如注。
  他如此果决,不给旁人留下任何机会,连对自己也毫不留情。
  男孩灰飞烟灭,头顶的建筑大肆坍塌,烟尘弥漫的此间梦潮里,不灭的幻象仍旧站在他的身前,冰冷的神态高高在上,不复昔日痴念。
  他似是不解:“老师,您该把刀尖对准我。”
  握在手中的,不是那支笔,而是一把刀。插入脖颈的刀具,已经不能支撑沈寂回答这个问题。
  他有些遗憾,眼底却带笑,躺在地上望着置身事外的青年,笑意十倍百倍地释放出来。
  青年无法理解他的快意,对死亡的快意。
  “老师,您疯了吗?”他诚恳发问,认真等待,仿佛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沈寂张了张嘴唇,只有鲜血涌出,将自己彻底染红,他似乎说了什么,只不过那声音太弱,听不清晰。
  青年蹲下身体,还来不及去碰,那呼吸便停止了。
  一时间陷入死寂。
  沈寂的衣领被大力揪起:“你想说什么?”
  形同质问,平静不再。
  “你想对我说什么!”
  第39章 入侵,尝试,真迹
  刀尖对准之人,只有是自己,沈寂才能保留最后的理智。
  他的心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可那样只会让他没有输,而不是赢——沈寂再次睁开眼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深切地意识到了这个缺陷。
  致命的缺陷。
  他从不见天日的深渊醒来,却仍被困其中,他把虞医生视作自己另一面的化身,与他达成约定,以彼此交换一个故事,换取触碰到现实的壁障。
  故事中作家与读者身份的置换,让他对对方痛下杀手,以为只要杀死自己就可以获得梦境解除。
  他杀死另一个自己,忘记所有地醒来,唯独记得男友的存在,他本该心生依赖,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无止尽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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