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秋华年被人推醒,睁开眼看见村长的大儿媳,孟圆菱的姑姑孟福月。
  孟福月和秋华年不熟,但知道自家堂兄的小哥儿和秋华年交好,也知道公公对这家人比较看重,所以态度很好。
  “我想找族长说件事,刚才敲门没人应,所以在外面了等一会儿。”
  “我公公去田头看今年地里的土了,过一会儿就回来。”
  孟福月招呼他,“你先和我进屋坐一会儿,今天是云成去县学读书的日子,家里大多数人都跟着进城玩去了,我留下看门,刚才去园子里取了点柴,没听见你敲门。”
  “云成要考童生了?”秋华年问。
  读书人通过县试和府试后便可称为童生,再往上通过院试,就成了秀才,有了最低等的功名。
  秀才又叫生员,可以见县官不拜,排名靠前的禀生每月还能领米。
  在县试、府试、院试中都考中案首,被称为“小三元”。
  县学只有童生和秀才能在里面免费读书,其他人想进去不仅要禀生作保,还要缴纳不菲的束脩,所以只有快考童生的人才会花钱进去学上几个月,相当于最后冲刺。
  “孙秀才说云成的学问可以试一试了,先考童生,在县学里学个几年,再往上继续考。”
  孙秀才就是在清福镇办私塾的那个老秀才,云成之前一直在那里读书,据说秋华年的便宜丈夫也是他启蒙的。
  “云成年少老成,是个读书的好苗子。”秋华年夸到。
  “我公公也这么说。”孟福月笑得开心了许多。
  云成是族长的长子长孙,族长在他身上压了很大的期望,希望家中能出一个真正有功名的读书人。
  孟福月想到什么,你来我往地笑着恭维,“不过和你男人十岁就中了童生比,他还差的远呢。”
  秋华年脸都笑僵了。
  这个称呼是过不去了。
  孟福月给秋华年倒了水,两人聊了一会儿后,族长拄着拐棍回来了。
  “华哥儿?你遇上什么难事了?”族长没想到会在家里看见秋华年。
  “想请您帮一个忙,是好事。”秋华年说着打开篮子,“这是我自己做的高粱饴,族长您尝尝。”
  “这个糖比麦芽糖还好吃,华哥儿说一条才卖一文钱呢。”刚才已经尝过的孟福月在旁边补充。
  高粱饴?一文钱?
  族长牙不太好,不爱吃糖,他拿到手里一看,发现这种糖既不硬也不粘牙,才塞进嘴里尝了一口。
  有粮食的醇香,有甜菜根的清甜,一点涩味都没有,反而甘润软糯。
  族长眼睛微亮,他是尝过县城的酒楼和点心铺子,甚至在县令府上吃过饭的,华哥儿做的这种糖,就算摆在县里也不差什么。
  “真的只卖一文?”
  秋华年笑道,“真的,这是高粱、玉米和甜菜根做的,不值什么钱。而且我卖的贵了,在乡里也卖不动啊。”
  他观察打听过,镇上卖麦芽糖的人一天顶多卖出去三四十根,定价高了销量就会下去。
  听秋华年说了原料,族长没有问具体做法,摸着胡子思忖片刻,“你想让我出面帮你收甜菜根?”
  秋华年笑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做高粱饴的原料中,高粱和玉米家里都还剩很多,就算用完了,买起来也容易。但甜菜根只有部分人家会种一点留着自己吃,想一口气大量收购是很难的。
  让族长帮忙通知,就不用他一户一户地去问了。
  “麻烦您和村里人说一声,我以一文钱两斤的价收甜菜根,只要没坏,有多少收多少,有意的明早来我家。”
  秋华年笑着补充,“这样的好事我紧着咱们村,先把村里人的都收了,不够再去外面收。”
  族长看秋华年的眼神顿时变了,脸上笑意加深。
  如果不这么说,或许会有村人故意囤积家里的甜菜根,想坐地起价,但秋华年这么一说,就会让人觉得不早点卖的话,便没机会卖出去了。
  原本可有可无的甜菜根能卖钱,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族长意识到,这位以前没怎么关注过的哥儿,怕是比自己想的更聪慧。
  “老大家的,你去和村里人把原话学一遍,让他们互相传话,有意的明早去华哥儿家。”
  孟福月应声离去,秋华年本打算告辞,族长却叫住了他。
  “华哥儿,云瑟再有十来日就回来了,他想回县学念书的话,有困难可以找我商量。”
  杜云瑟,是秋华年的便宜丈夫的大名。
  见秋华年面露惊讶,族长叹了口气。
  “我昨日专门去县里拜访了县令,他说云瑟的恩师已经出狱了,只是仍软禁在京中,相关人等或贬或罚,案子已然了结。云瑟能平安回来,就能正常考取功名,没有什么影响。”
  村里人只知道人云亦云,一会儿说神童,一会儿说前程断了,其实根本不清楚杜云瑟这些年的经历。
  只有族长深深记得,杜云瑟七岁启蒙,十岁童生,县试府试均为案首,一篇锦绣文章引得当时任上的辽州学政侧目,专程到杜家村抽考这位神童。
  一番考教后,与学政一同来的当代大儒文晖阳起了惜才之心,当场收其为徒,带他离开漳县四处游学。
  如果不是文晖阳说少年意气慧极必伤,压着他不许他继续科举,杜云瑟别说秀才,举人怕是都已经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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