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杨今有些担心,在校园里找了好几圈,也没有找见姚文静。
  下一节课要开始了,杨今回到座位上,看到姚文静回来了,也看到一张字条,是姚文静写给他的。
  【放学等一下我好吗?】
  放学的时候,杨今担心梁也等太久,于是跟姚文静打了招呼,跑到校门口找梁也。
  梁也听完他的话,说:“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杨今忧心忡忡地问:“你是不是找过她了?你对她说了什么?”
  梁也回答:“我只是告诉她事实。”
  杨今皱起眉,强调道:“你不要欺负女孩子。”
  梁也耷拉着眼皮看了他好久,最后好像跟没忍住似的,伸手很快地揉了一下他的头,笑着答应他:“好。”
  “你真是……”梁也无奈地笑了,顿了很久,像是再一次没忍住似的,还是说,“傻瓜。”
  第33章 可是你好像走不了
  杨今回到教室时,只剩姚文静一个人了。
  姚文静坐在他位置旁边,两条麻花辫安静地垂在她的肩胛骨上。听到他的声音,姚文静回头,面色平静又忧伤。
  杨今坐在位置上,看向她。
  姚文静对他说:“杨今,你别担心,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了。你给他的那些钱,他跟我保证了,会还给你的。”
  杨今并不在意这个,这本来就与姚文静不相干。他问:“体育课你去哪儿了?”
  姚文静看着教室的窗外,那里有一轮明亮的弯月。
  许久后,她缓缓说:“你知道在中春路上的那个艺术学院吗?你肯定知道,很多钢琴比赛都借那里的场地来办。”
  杨今知道,那里离三中不远,十分钟就能走到。
  姚文静说:“体育课我和他去那里了。”
  “小时候我妈不是领着我去你家借钢琴弹么?没借成,我家也买不起琴,但我又实在很想弹。他知道了,就带着我翻墙进艺术学院的钢琴教室,让我在那儿偷偷弹。”
  她的讲述停住了,杨今看到她脸上怀恋的、忧伤的笑意。
  “杨今,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喜欢他。”她顿了顿,低下头,轻轻蹙起眉,“我不知道,但是……他拉着我的手带我溜进去,每个夜晚的月光都很好看。”
  噢,怪不得她一直看月亮。
  “我以为我们长大了也会是一样的。”她的眉头忽然蹙得很深,“杨今,你说……人为什么会变呢?”
  为什么呢。
  杨今想到自己的父母,他也不明白为什么。
  “杨今,最近我总是想起我们小时候,我们一块在大院儿里玩捉迷藏、老鹰抓小鸡,还有……用挂历和凉席的竹坯做风筝,到厂里的空地上放。”
  “那时候是夏天,我们都跑得满头大汗,脸红扑扑的,热得要死,好像哈尔滨不是一座很冷的城市。”
  随着她的讲述,杨今逐渐记起来,小时候的姚文静和田金来就喜欢黏在一起。玩捉迷藏时姚文静抽到抓人,她不愿意抓,田金来就替她抓。要是两人都抽到躲,就总会躲到一起。
  “他说他没有钱娶我,他说他要攒很多很多钱给我买钢琴,我真的以为他能够变好,但人一旦变坏了,就回不来了。”
  “我说他变坏了,我说我不再相信他。他说他早就不想读书了,说还待在学校是为了每天能看到我。”
  姚文静笑了,终于不再看月亮,转而看向他,“杨今,我是不是特别傻?以前我真的会因为这种话感动。”
  杨今与她对视,没有回答。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谁都能理性,可当局者迷,何况她和他从出生就认识。这是一个女孩儿的十八年。他不忍心用太过残忍的话语去评价。
  还好姚文静大概也不想要他的回答,时至今日,她自己已经明白了答案。
  她说:“人都会变,好像我也变了。”
  “在第二机械厂里我好像什么都有,有我的爸妈,有他,高中毕业了进厂就有工作。以前,我真的觉得我可以死在这里。”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一个问句,杨今没有回答,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逃离工厂”家庭中的孩子,他分析不出好与坏,他只知道任何脱离大多数的改变都代表着风险——巨大的风险。
  姚文静也没有回答,或许她仍在寻找答案的路上,人生的课题只能自己解。
  她又回到田金来身上,说:“他要走了,很快就要离开哈尔滨了,他说要去南方打工,要证明自己不是孬种,要靠自己的双手赚钱给我看。”
  “在钢琴教室里,他要求我弹最后一首曲子给他听,我弹了,他问我会不会等他回来,我说会。”
  杨今不自主地蹙起眉,轻声劝道:“你别。”
  姚文静笑了,说:“谢谢你,我不会的,我骗他的。”
  过了一会儿她收起笑容,“……对不起,杨今。”
  杨今没说话。他还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对不起。
  “马上高三了,你想过毕业了去哪里,去读什么大学吗?”姚文静问,“我不想待在哈尔滨也不想进厂了,我想去首都,去学财经,听说很吃香。”
  毕业啊。澳门吗?
  杨今也望向窗外,月亮高悬天空,月光涣散得令人产生迷惘的感觉。
  他没有梦想,曾经能够算得上梦想的“逃离”,如今也因为梁也的存在而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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