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洺之洲还是不放过你么?”不知几刻,洺无暗耳边响起这道声音。
但洺之洲说的是没错的,洺无暗从假意和那些大家族交好再到给寒冽家主提供情报,他当时在赌,如果翎琛死了,于他活着的利益而言反而能替他清掉一些势力。
赢了,便定会有损伤,届时不过是残将,定不会翻起再大波澜,于自已不会有太大危害,甚至借他之手可以登位。
但权力地位,好像在他一个人想通的那一刻,都不重要了。
洺无暗也有一颗好争的心,但其实最终,他们谁都没有赢。
这一切都是无法避免的,洺无暗也早就猜到无法避免洺文世家灭亡,必竟对当年之事,他为了切身利益也有一定罪责,不然……一切都有可能不会这样。
洺无暗最终没回答这个问题,反倒半个时辰后介绍起了大致草画的《冥鸟》。
他的嗓音温和中带着缱绻,在银迟耳边轻轻响起。
“传闻中的食人吊哀鸟,生长黑暗之处,形似是老鹰,顾名思义,夜中惊人寻食,化去人的怨气,是一个很好的杀鸟……”
“洺无暗!”银迟听着听着手放画册上,神情有些无语又隐怒,“这鸟看来与我有缘?”
洺无暗:“嗯。”
银迟:“?”
把人气走后,洺无暗又撩起眼皮,眸子看向画中的一人,挥剑飒意无形,白布掉落在地上,身姿削条笔长,那双冥暗又冷酷的黑色眼球里尽是幽深。
是夜,杀王站于高处眺望,鹰一般的警觉,画面轮廓模糊深邃但极其肖像,极有展现力和感染力。
他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画这个人……
也许,老天关上了他眼里的世界,所以欠了他一双俯看万物的眼睛。
银迟几乎一夜未眠,只是静坐在自已熟悉的床前,将白布揭掉,凭着记忆摸出了泛黄的铜镜,捏在手中,静默一会,又将它轻轻放下。
不知道现在的眼睛……好不好看……
昨晚大雨,雷声惊雷,他内心心乱如麻,莫名难受。
沉积多年的答案突然知晓,将他深入掩埋,扎得满身伤痕。
无父无母,穷其一路,为何天煞命如今却还活着,为何当年想要毁寒冽司门这般荒谬事,如今却像梦一般,轻而易举做到了……
从一开始的入翁,到现在,明明就是一个局,却偏是一个单单以自已利益最大的棋盘。
他一直在想,究竟是一开始出生在寒冽司门,还是有人故意送自已进去?
那个人又偏偏为何会选自已呢?
银迟就这样茫然想着,黑暗的世界感官被无限放大,耳朵是第二个眼睛。
他心里默数着数,片刻,到橱柜里拿出一个白盘装作闲在擦着盘子,动作放缓,月光的阴影洒在那挺拔背影上,添了几分孤寂。
三分钟时,突然唇瓣动了动,垂头对门外的人平静道,“来的挺早,是不敢进?”
门外的人嗓音粗糙犷声响起,像是装了变声器,语气暗沉平稳:“翎琛的骨灰在那破庙旁,两天后会散成沙。”
银迟听到这话,神情没有多大波澜,仿佛早就知道了。
所以,他在逼他,去,还是不去?
而银迟只是沉沉笑了几声,神色让人感到几分平静的阴沉。
“灵冥果然没死。从小时候,到现在……”他将盘子放下,声音放缓,“看来是以为我一定会去。”
门外还下着小雨,戴着黑斗笠的人站在雨水里,雨淋湿了全身,他并没有带武器。
门里几秒后传来一句带压迫的轻声,听着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是抽空回答。
“你最好让他保证,别乱动。”
接着又响起脚步声,门外的人走了。
银迟却靠在门后,听到那人离开后,脚猛的有些站不住,踉跄了一下。
这是师父的房间,他原本进来想看看能不能回温一下,关下窗户,小心斜雨入窗被子别被淋湿了。
而习惯性的摸了下靠墙角的桌子,手上这本日记,现在可以来说是陈旧一物。
大致摸了下日记的形状,确定是已故之人留的东西。
可惜他发现的太晚了……
许是窗户没关风太大,日记本上微湿,风刮着吹到了某一页。
那一页写的是一些事。
祖父幼时曾救过翎琛,白灵银家灭后,翎琛竟然做了一个赌。
拿自已命赌,和那一任林家主做了交易。
所以银迟不是幸运活下来,而是上上任林家主的自愿死亡换来翎琛的上位。
日记里按规律频频记录的数字,层层字语间描述仅对一人的思念,倒数计划的日子……
翎琛经常呆在这里,可他的徒弟却一次都没有寻到……
这些数字如果让银迟看,恐怕会让他难以呼吸。
而银迟仿佛知道写了什么,因为自从那次师父看自已的眼神变化后,他这才迟钝又笨拙的知道了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只是盲目的翻着日记,翻页的手又僵又凉,周身都渗满了无法抑制的寒冷,仿佛如醉冰窟。
这本日记仿佛在告诉他,你害死了世上一个很爱你的人……
所以上天惩罚你,带走了你的眼睛。
他小时候曾天真稚嫩的问过翎琛:“师父,你只有我这一个徒弟,那你会永远陪着小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