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珩儿是南祈郡主,照理他是北冥郡守的儿子,是当下弱国,那么她的喜欢会兼容他吗?
陆简昭不知道,他想是不会的,那般状况,二人连见面机会都没有,他会死在母亲死后不久的草丛里,别说其他了。
不远处烛台上的烛光油流尽,窗外无月,屋内顿时昏暗一片,檀允珩隐约感觉陆简昭有一点点不对劲,她的丈夫不是个爱滥杀无辜的小将军,也并非问她若不久后,查出陆侯当真是被雪亲王一家杀死,这个孩子是否无辜,而是借话喻指,她不知他的话究竟何意。
“是有什么心事吗?”她反问道。
大昭寺不属于南祈,然大昭寺僧人愿养那位刚生下不久的襁褓女婴,也是情有可原的,很多事即便彼此心中门清,也是不得见天的,就像萧南琅和南萧纪明明无血缘关系,却见不得一日太阳,之所以跑去灵芽茶楼,行夫妻之实,不怕外人察觉,是因灵芽茶楼在他们眼中乃民设,好被任意拿捏。
是以雪亲王夫妇前去大昭寺求佛过后,住持才答应帮其养孩子,然就算坐实陆侯之死乃雪亲王所为,衙役官兵,甚至顺安军都不得闯大昭寺擒拿女婴,身为一朝皇帝,既知天下乃陆侯与子亲踏,并非求神拜佛;又知我朝自打久前那次干旱过后,圣上年年动身前去大昭寺求雨,我朝风调雨顺,百姓庄稼岁岁丰收,甚至她的命也算是母亲和大昭寺一力拉回的,她舅舅无法顾左不顾右,有些事不得不信。
想想,那把龙椅也没什么好争抢的,那个孩子养在大昭寺,倘若事尘埃落定,陆简昭真心有不快,也不是没别的法子。
良久,檀允珩不听陆简昭回应,她也没多问,淡淡道:“睡吧。”然而只她一人安稳睡着,陆简昭甚至不曾阖眼。
幽幽黑夜里,陆简昭目光紧紧凝在女子睡颜上,院中静谧,偶有一听偏隅风声,易见女子眉心舒缓。
年后,珩儿跟他讲,她心中有一个少时秘密,不能同他讲,他不知她的秘密是什么,心中万千思绪纷飞过,唯有一疑,人真的会有不可说的秘密,就连心爱之人都不得分享吗?
眼下,他的身世居然也成了他藏在心里的不可言喻。
甚至并非珩儿同他的身份悬殊,而是事情一旦说出口,一个北冥人成了南祈的将军,恐怕珩儿一时难以接受,南祈与北冥深有隔阂,珩儿又该如何自处,会信他不会起兵造反吗?
陆简昭抬手替她拂了一下耳边碎发,他的眼角恰好有泪滴落枕前。
珩儿会的,她一直都信他的,但也会将她越推越远,南祈皇室女从不外嫁的,何况还是嫁给他国人。
他不想再失去了,今夜起,他的心事只有父亲身死的凶手是谁,还有她,至于在宫中的那位北冥公主。
他知珩儿有想法,北冥公主此生无法嫁给心爱之人,与其坐等圣上令嫁其给一个不喜欢的,不如孑然一身,来的自由,是珩儿想为北冥公主做的事。
珩儿想用替圣上将朝中奸佞全都除掉为邀功,光明正大的替北冥公主换来些许自由,即便他不是北冥人,也是随珩儿去的,世上情之深切,不单为情,更为感,友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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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五月,司昭府偏堂外的梨花转头风吹徐徐飘扬,银骨如雪,不见皑皑,却压的整个府里喘不过气。
就在刚才,檀允珩和陆简昭刚去地牢提审了一名暗卫,确切说是射杀当朝侯爷的暗卫,可惜咬舌自尽了,等大夫赶到,诊脉过后,叹头惋惜。
二人本没想从暗卫口中能得到什么话,暗卫是公主府乃至亲王府亲自培养的,从始至终都不会背叛主子的,当命受胁,自尽了事,派人严加看管是看不住的,死了也就死了。
檀允珩和陆简昭容不着色,回到偏堂坐下,府衙呼吸凝重,陆候事一日不解,都是闷在他们心坎上的一团灰雾。
偏堂上,檀允珩坐在官帽椅上,手肘抵在椅柄上,手半握抻在鬓边,视线随落在隔着门上框沿,折在地面的束光,尘粒子堆砌,迸发出色彩斑斓。
陆简昭视线同样盯过去,光缓缓偏移,他心慢慢静下,不得不承认他心急,面对父亲身死,迟迟抓不到凶手背后的人,但却不得不稳静沉思,是困难事。
各府暗卫衣着一模一样,不能分辨出自谁府,都是对暗号行事,将近整月,父亲之事毫无进展,好不容易昨夜将人抓住,今儿便失了缰绳。
珩儿和他尝试过很多法子,哪怕二人心知肚明凶手是雪亲王,却无济于事,不仅无证据,甚至有证据也要不了那人狗命一条,只因他手中还有一道保命手谕,同雪亲王一党的大臣也如泥鳅,甚难有什么把柄。
“我倒有些佩服雪亲王,做事隐蔽之极,不沾一丝马脚在身。”陆简昭轻声一嗤,“在乎的孩子被送去大昭寺寄养,家中人还存有一道保命符,让旁人动不得。”
雪亲王不曾有过一丝马脚露出,至于陆候乃雪亲王府上暗卫所杀,还是雪亲王主动透漏的。
就在昨夜,夜雨延绵,这暗卫也不知遇上什么事,吃醉了酒,在街上浑身浸透,不知归家去,口中一句‘我是雪亲王府中人,是我杀了侯爷’,让檀允珩的暗卫将人抓了回来,就有了今儿前去地牢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