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那会儿她尚且也小,时不时跟着爹娘进宫或者在街上听到什么新鲜事,除了跟爹娘重复说,还会跑来跟陆夫人讲,她会带娘给做的虎头糖,也能听到陆夫人给她讲笑话听。
陆简昭想问她究竟何时喜欢他的,她转了话术,选择回避。
她没装傻,聪明人听得出来,心无旁骛时也听不出来,何况人想听的就是她这话。
陆简昭不以为意,将指腹一推,第三颗棋子落,接着她话,夸道:“有趣的人才会察觉有趣的人。”他母亲有趣,必是有个有趣的她在身边,才愿意有趣,不然谁愿跟个无趣的人说有趣的话。
借由母亲一事,直意旁敲侧击檀允珩究竟哪时对他生了情,非也,她若愿说,他不必问;若不愿说,问也无用,他就想听她讲她的过去。
别人口中的她总归也不抵她说的。
檀允珩手肘搭在矮几沿边,轻轻一笑,指尖捏着一颗棋子在棋盘上方,毫不犹豫落棋,“有趣的人棋已经下了,该你了。”
陆简昭从玉棋笥里拾棋,才四棋,他仿佛已经看到必死的局面,直接落棋,不犹豫,死局能不能起死回生,看和谁对棋,沙场之上和敌人,死局必活,若不活,南祈不复存在;在自家和心上人,死局就死着吧,重要的要先把檀允珩哄睡。
他视线往上一攀,落在檀允珩那双桃花眼里,堂里到处都是高台红烛燃天明,就连她的目光里都愠着难以磨灭的喜色,她不笑,就这么盯着他,下完棋接着看他。
檀允珩在自家也随散,没有端庄静色,身子微微朝后靠着摞起来抵着榻栏的两个大引枕,棋下的不徐不疾,不出错,也没错过他,坐姿慵懒自在,他喜欢她这个样子,感觉像在一片山花灿漫中躺着,真真切切感受鸟语花香。
高燃的爆竹和烟花在中秋夜里不断声,各家各户的百姓围坐在院中,赏月看烟花,欢笑声不断。
一刻钟过去,黑白双棋你来我往,难分胜负。
其实胜负从檀允珩下第四子胜负已分,只是她不想太早赢,陆简昭就陪她布局,她手中的棋一下,他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论下棋,他自比不过岳父。
檀允珩从矮几下捞了来圆儿在怀里,“我去隔壁睡。”抱着猫下榻,被陆简昭眼疾手快把人捞坐在他怀里。
陆简昭以为自己听错了,复问了句,“你要分房睡?”他看着怀中的她和猫,一人一猫,一模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他被没气笑,却也笑了,笑怀中人的果断,不留恋。
他想她尚且年幼,不宜同房,恰她早有如此打算,跟他想到一处,新婚燕尔,两情相悦,同床共枕不同房,并非难事,为何果断的分房睡。
檀允珩的腰被锢得紧,对,就是这样,看不出来的生气,她却知陆简昭在生气,一开始她就打算跟他成婚,同房一事宜晚不以早,并非她不愿意,是她还小,不可以。
陆简昭温容隽秀,遇事沉着,君子有度,自有一番考量,与她成婚,已有万全之策,就是哄她先睡,他再上榻,这样不失为好法子,檀允珩不要这个法子,君子张弛有度,她并没真与陆简昭分房睡,这么一个人躺她身侧,她何乐不为呢。
她想要一点让陆简昭一辈子记得的新婚夜罢了。
檀允珩怀中的来圆儿不断用爪子扑着陆简昭前衣襟,满堂红色里,就连他眼尾缀着的殷红都在叫嚣‘想分房不如做梦’,她手松开来圆儿,转头环上他的脖颈,借力往他耳边一凑,“梦里有你也不可以吗?”说完,她在他颈窝处浅浅一笑,湿热的气息在他颈边吹地酥酥痒痒。
激将法对谁都管用,看怎么收放自如罢了。
来圆儿挠陆简昭衣襟的爪子,一下抓紧他,圆溜溜的眼睛朝檀允珩看来一眼,仿佛在说‘怎么松手了’。
堂外炮竹声消,堂里红烛噼噼噗噗,火光照着陆简昭耳后殷红,响声震着他心房,一下两下,很多下,一瞬间他脸色说不上好与不好,温润清霁,染在绵绵无尽的红烛下,映了红妆,他闭了一下眼,一手将来圆儿抓着他衣襟的爪子轻轻拿开,提着它趴好在檀允珩身上,整个将檀允珩打横抱起,拉栓开门,去了隔壁屋子。
金玉满堂隔壁,没有红烛,甚至没有火盆,金秋深夜,更深露重的,哪怕月色再浓,也无法将屋里的幽色照亮。
刘嬷嬷和裳蓁在陆世子抱着郡主出门后,也跟来隔壁屋中挑灯,郡主吩咐今儿往后府上只燃红烛,隔壁屋子和金玉满堂差不多,缺了架子床外红鸾帐,和床榻之上的祝福,还有可燃到天亮的红烛。
利利索索点燃红烛,刘嬷嬷和裳蓁一并退了出去。
一间三四个隔间而成的屋子,只剩下二人一猫。
檀允珩被他稳放在架子床里,陆简昭躺在外侧,猫就睡在二人中间,她的手腕被强制性的带到他的心口处,那颗在她手心跳动的心跳压根平静不下来,她朝外阖眼躺着,没睡。
陆简昭朝里侧躺着,床帐外红烛折进来的红喜浅浅的,落在他看不见她的容色上,如同明明艳阳高照白日里,他却是个瞎子,她松松阖起来的明净眉眼,永远不会动气的神色,他都看不到了。
她好似一阵四季风,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所有的事都了然于心,拿的稳,算的定。能与你眷恋春色,也能不留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