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御史苏翁私敛毒物,甘愿受罚。”他此生不喜孩童,却有人愿给他生,自幼他对孩子只会溺爱,不会教养,至于苏家九族,不过都是受他恩惠才得以有些许成就罢了,是时候该还他了。
公堂上夏商两位姨娘从埋怨到绝望跪坐,庭院中的苏家人按耐不住害怕,小声攘吵,唯有苏鸣从跪下到苏翁认罪,一声不吭,傲骨跪着。
陆简昭再次敲了惊堂木,“本朝刑部条令有规,贩毒敛财,其罪当诛九族,还有为一时快活,打死两条人命,苏翁赐鞭刑。”
檀允珩挪头看了陆简昭一眼,人身后那幅‘海水朝日’图画着日出东方,而陆简昭就像那轮火红的朝阳,高堂明镜,与她相视一眼,心中一笑。
无言辞却有万般情绪牵。
就在此时,门外一声女音高亮,“等一下,刑部尚书张笙有事告知两位司昭。”
张笙,字清檐,檀允珩手握了握椅把手,刑部尚书过来有事商,何事会选在此事,难道是原绛招供了?
若招供,妙亲王就算有保命遗诏,也保不住他的项上人头。
檀允珩清声道:“请张尚书。”
陆简昭表面不动声色,心里默默担忧起妙亲王手中的‘万事俱备’到底是什么,檀允珩有意让他母亲一事有个了断。
他本想着今日亲手送苏府下黄泉,为他母亲寻仇足矣,至于妙亲王,他亦不做无准备的仗,他母亲一案肖绣安有人证,可苏翁会承认吗,若不承认,即便加上在刑部大牢中的原尚书招供,人证物证具在,苏翁若不认下走私毒物背后是妙亲王之罪过,直接将妙亲王逼急了,威胁檀允珩怎么办。
他不想让檀允珩亲耳听到从妙亲王口中说出的肮脏话。
妙亲王该死,但他不能拿檀允珩去赌。
陆简昭最后拍了下惊堂木,从外到里站着的、跪着的各怀心思的人中,只有一人唇角沾笑,他看到了,他‘退堂’二字还没来得及脱口,就被檀允珩打断。
第040章 偏要
“妙亲王殿下不随我一同进去吗?”衙役出来请张清檐入公堂时, 张清檐转了个身,朝妙亲王作揖。
趁着东风,南嘉佑挑眉无笑, 从容不迫道:“请。”他走在张清檐身前进门时,瞥了眼一直阻着他的常幸, 这会儿却恭敬向他弯了腰。
张清檐和南嘉佑走进府衙庭院,就听到公堂之上司昭大人一声拍案, 和依稀见得坐在堂右侧的女子声音果断。
“张尚书何事相告。”
张清檐这才越了妙亲王, 快走到公堂,守在公堂外的衙役二话不说将妙亲王围住。
“启禀两位司昭大人, 原工部尚书原绛昨儿夜里招供了。”张清檐从衣袖里拿出供词,递给一旁的衙役, 再由衙役呈给陆简昭,“原大人贪污行贿,朝堂振城北难民款, 高达万两, 这些银两都进了妙亲王的府中, 据原大人所呈, 银两会由妙亲王私下借着温府这个清流人家名头转去小楼国,用以壮小楼国独大的雄心。
“妙亲王乃先皇子嗣, 朝中栋梁之才,狼子野心勾结外贼,请两位司昭大人裁决。”
檀允珩接到张清檐眼神一刹那,心中清晰明了, 原尚书招供一事是她舅舅特意下的旨, 原尚书被关押这般久,不管严刑逼供还是怎样, 都不招供,昨晚竟主动供出一手提携原尚书走向如今地位的妙亲王,想来她舅舅也知这么个好机会若不将妙亲王扳倒,往后再难了。
陆简昭长睫低垂,览着一纸血迹供词,是用一块扯下来的‘囚’服衣料写的,潦草血渗,泪水沾湿,难以想象原尚书跪着写时是一怎么惨状。
他喉咙涌上酸楚,侧眼一瞥,檀允珩稍稍侧坐,不动声色地神色下藏着异常决绝,是一心为周全他母亲一事,开弓没有回头箭,公堂上一旦有人参了状,就要审,他不能让檀允珩的心思扑了空。
“来人,将妙亲王押进来。”陆简昭心中揣着对南嘉佑的火气,不仅他母亲的,还有檀允珩的,话到口中之单剩下不急不躁。
案子已有了证供,退无可退,百姓瞧着,苏府跪着,他要阻着妙亲王无法说出肮脏污檀允珩耳的话,还要让他母亲一案彻底了结。
南嘉佑左不挣扎,右听话被押进公堂里,目光杵在檀允珩身上,檀允珩视线则投了一眼在苏鸣身上,南嘉佑赌的是那道保命圣旨,能让其在公堂上全身而退,而她也在赌,赌苏鸣会不会开口。
昨儿她从地牢出来良久,有牢狱禀她,苏鸣在狱中跟疯了似的,张口大笑,不问父亲不问真假,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累了头枕着墙抱膝无言。
一定会的,檀允珩太知道其中滋味了。
一个自幼照看苏鸣长大的肖姨娘,一个出生就只能从旁人口中听说的生母,前有姨娘被苏翁强抢,姨娘做小伏低多年,只待报仇雪恨;后有生母被亲生父亲逼死,这么些年,父亲的溺爱,到底是怕午夜梦回,还是真心相待。
苏鸣疯了,疯的彻底,他不信阿珩妹妹说的,身为百姓口中的父母官,怎会说假话;也不信肖姨娘说的,身为待他如子的姨娘,也不会跟他说假话。
他倒是有一个从不缺他银两花,幼时送他去寒山书院,长大送他进司昭府,事事惯着他的父亲,阿珩妹妹的话,当下好似静湖月水,此后排山倒海,毁堤一念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