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陆简昭目光览过堂下带着镣铐的苏翁,抑着厌恶,例行公问,“苏御史作何辩解。”审堂前,檀允珩一遍遍跟他讲,一切还有她在,不会出岔子,让他放心。
陆简昭信她,但他坐公堂上,清廉高洁是身为司昭的本分。
苏翁是个御史,依着唇枪舌战在朝多年,绝非善茬,他依罪犯叩首后,大大方方请求,“微臣想先请问微臣爱妾一个问题,烦请司昭大人通融。”
得了陆简昭回音后,苏翁依礼先拱手做了个揖,侧身看着往昔承欢他身下的肖氏,“不知爱妾如何证实岳父岳母的遗信乃真。”一个往昔百般讨好他的女子,转眼就能将他一纸诉状告到司昭府,真是同床异梦,旧日情分在他这儿便已烟消云散,只剩下对簿公堂,他活她死。
“何人疑心,何人呈供,苏御史证实一下肖氏父母的信乃伪假。”一道干脆的声音从堂右侧传来。
檀允珩堂审过的案子不计其数,从她手上撤掉的官员大有人在,苏御史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能言善辩,不然也不会在位多年,无人可替。
一个礼法说辞滴水不漏的御史,抛了个无法让人回答的问题,逝者已矣,无法相辨,跟往昔堂审百姓的案子不同,百姓和官员都是活着的,难请证人也是背后人塞了不少银两所致,又或想杀人灭口,百密一疏,被司昭府提前布下的局活捉,然苏御史说辞想堵死肖绣安父母的诉状,让肖绣安的供词作废,蓄意谋害朝廷命官,此罪唯死。
那自然不能够。
苏御史的问题巧的很,一念之差就能治肖绣安个死罪,还能让公堂上座着的人也无法为其开罪。
陆简昭正坐着,余光一直能瞟到檀允珩闲坐着的背影上,这么一个能迅速接圆润话,另辟蹊径的人,不多见。
人总顺行多思,鲜少人逆言而出。
想来檀允珩若驰骋沙场,他有幸与之并肩作战,两人对如镜,补足三人缺,他观檀允珩志不在此,心有谋略,宣于天下,与民同乐。
甚好甚好,能与卿并肩,除尽天下奸佞,他之幸焉。
第039章 担忧
苏翁敛了下眼, 他从未听过要辩解之人呈供肖绣安的供词伪造,这一从不在南祈条令和世间人命官案里,冷静转身看向坐在一旁的小司昭, 应付自如,“自古遗状呈真, 不呈假,死者死去多年, 旧纸可伪, 字迹清晰可见,十分蹊跷, 还请司昭大人明鉴。”
话滴水不漏,单凭肖绣安堂上供词, 和两纸诉状,不足以证实肖绣安的双亲是双亲,亦不足说诉状乃真。
陆简昭清脆一声, “传平邑县令。”
檀允珩是个机灵的, 她知道她那话说出, 既能缓肖绣安心中不安, 又能成个引子,让苏御史的话主动引着陆简昭传人证。
如此一来, 话又回到了陆简昭这里,要让旁人搅在你的思绪中,成为你的棋子,执棋者当收放自如, 操控之。
平邑县令崔详和妻子江旻亭经传召过来后, 苏翁身后夏商两位姨娘都吃了一惊,二人明显是认得人证的, 苏翁面上依旧风平浪静,殊不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身后姨娘的表情已出卖了他。
陆简昭道:“肖氏女指苏御史,多年前在平邑杀了她双亲,崔县令可知详情。”坐的高看的清,他清楚得见苏御史的两位姨娘脸色难堪至极,不是嫉妒而是惶恐害怕,跟一旁独自跪着的肖绣安截然不同。
崔详低首后,重复着昨夜说于司昭大人听得说辞,又道:“卑职人微言轻,见百姓苦,又无可奈何,二十余载,苏御史常常走平邑私货贩毒,辗转到陆家两位将军后开拓的疆土上,平邑渐渐得以富饶。”
江旻亭在得到陆简昭首肯后,接着道:“我家郎君不说上对得起朝廷,但下一定对得起百姓,平邑商人鱼龙混杂,若非我夫,商人逐利,百姓苦难。
我夫有错,民女替夫认下,也请司昭大人秉公处置前听一听平邑百姓口中,他们的县令是个怎样的县令。
官场之上,民女一介平民,确实不懂,只身为平民,唯清一理,圣上有云,民为远瞻之本,官为当下脊柱,商贾灵活其中,缺一不可,百姓口中官商,视为本参。”
江旻亭行的礼是百姓口中青天大老爷的大礼,“恳请司昭大人明鉴。”
她声之大,站在庭院里被看守着的苏府九族中,温府身为苏府女婿一家,避无可避,一家子脚步略显不稳当,温叔淩拉着苏鹭的手一下便松开了,午后司昭府衙役带她们过来时,只说是岳父姨娘告岳父早年强抢民女一案,他见岳父一家手脚带着镣铐,心中隐隐觉着不对劲,又见岳父镇定自若,应无大碍,他心静来,再闻平邑县令如实相告,苏府走私贩毒,他差点没站住。
庭院中人各怀心思,若非司昭府乃肃静之地,怕早窃窃私语。
苏鹭低瞥了眼自己拿被松开的左手,唇角讥讽一笑,说得好听出嫁前,父亲哄着,出嫁后,夫家纵着她天性使然,到头来不过是看重她父亲官阶,并非真心待她,从她父亲入狱到现在她想通了,随温叔淩去吧,她也不过苏府与温府之间的牺牲品,一生不得自由。
公堂之上,陆简昭心生一叹,面色平缓,语调抑着悲凉,平声道:“人证物证具在,苏府作何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