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中原千礼严肃点头,快速道,“啾啾,你说过,我的妈妈是一个男人,对吗?”
  “嗯。”
  “可你也是男的。”
  “嗯。”
  “但别人的父母都是一男一女。”他困惑道,“为什么呢?”
  中原中也很难详细跟他解释这个,使出万能话术:“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好吧。”中原千礼并未追问到底,很顺畅地接受了这件事,转而问,“我今年五岁,所以你们十几岁就谈恋爱了吗?”
  中原中也当即冷笑,有很难听的话想讲,但在小孩子面前没说出口。
  “没谈过。”
  中原千礼想了想:“是因为你们离婚了,他才不来看我的吗?”
  “我和他不是这种关系。”
  “你们还会复婚吗?”
  “都说了没有结婚。”
  “那是什么关系?”
  极其简单的一个问题,成功把中原中也难住。
  客观地评价为‘敌人’或者‘叛徒’,对这孩子来说似乎有些残忍;可除了这个,也就只有‘我的前搭档’这一称谓,一旦说出口,又要被追着问‘你们搭档做什么事’。
  思索片刻后,中原中也缓慢开口。
  “千礼,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他声音沉稳,认真地说,“你在电视里看到的,由父母和孩子组成的正常家庭关系,我没办法给你,很抱歉。”
  这个人的存在,在他所处的黑色组织内部是禁语,前缀的形容词是叛逃。
  中原中也几乎从不谈起,谁都知道他最恨他那个前搭档,从搭档恨到拆伙,没一天不是互相讨厌。
  没人敢在他面前提那个人的大名,生怕触霉头。但中原千礼拥有了解他生物学上另一位亲人的权利。
  那家伙走前闹得很难看,黑手党只用枪口迎接叛徒。
  中原中也告诉他:“你的那位父亲,他不会回来了。”
  中原千礼一怔。
  两双极其相似的蓝眸,沁着蓝盈盈的夜色。
  小孩并非什么都不明白。他的脑袋里在飞快代换概念:他不会回来了=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他……
  中原千礼深呼吸,惊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那、我另一位父亲他,是不是——”
  中原中也不知道他的奇妙联想,只察觉到他又要絮絮叨叨兴奋停不下来了,小鬼就是这样,所以不能给他开这个头的机会。
  于是,中原中也当机立断转移话题:“玩游戏吗?”
  中原千礼眼睛一亮:“游戏!玩!”
  中原中也:“比赛。谁保持安静的时间更长,赢的人奖励一支奶酪棒。”
  中原千礼立刻抬手捂住嘴巴,用力点头:“唔唔!”
  中原千礼认真地屏气凝神,不发出一丝声音,暗暗地想着一定要获得胜利,那明天就可以吃两支奶酪棒了。
  他数枕头盖布上的穗,眼睛又移到雪白天花板上,好像一块白色的投影布,渐渐的上面开始演电影,意识逐渐模糊,顺利睡着了。
  第二天,当中原千礼悠悠转醒时,他父亲已经用完早餐准备出门了。
  中原中也拎起风衣外套,单手披上。
  中原千礼站在玄关处,乖巧挥手:“啾啾,再见,早点回家。”
  “晚上见。”中原中也说。
  嘎达。门板嵌入门框,锁芯咬合。
  一秒前还在跟父亲道别的乖小孩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趿拉着拖鞋,噔噔几步飞奔向楼梯边上的储物间,动作快得像一只小耗子。
  门一开,储物间里杂乱堆放的物件山体滑坡一样洒出来,中原千礼三两下找到了自己的装备:一辆儿童滑板车,上面挂着一只金属头盔。
  小孩把头盔扣好,面容严肃。
  出发!
  -
  中原中也跨上摩托车。
  横滨的早高峰还没开始,路上相当空旷,饶是如此,他依旧时不时往后视镜瞥。
  不一会儿,镜中倒映出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中原千礼,又尾随他上班。
  人类幼崽在这个年龄阶段,精力和好奇心都极其可怕,中原中也对自己工作性质的含糊不清,更是促使小孩生出无穷的探索欲。
  中原中也单手控车,黑手套贴上左侧的无线耳机背部。
  “千礼跟上来了。”他下达指令,“把他轰回去。”
  -
  安静的清晨街道,忽然喧闹起来。
  路口变为红灯,中原千礼规矩地停在白线后,心中数着秒数,盘算着中原中也的路线。
  就在这时,路边的小巷里走出几个黑衣人。
  纹着刺青的中年男人手里提着钢管,他们的危险气质与此地格格不入,像水中忽然掉了一滴热油,刺拉拉地滚开。
  “还敢来这里找茬?”
  “你们很嚣张啊!”
  “手下败将!”
  “你想死吗!混蛋!”
  两拨人马互相大骂几句,嗓门越来越大,然后提着水管、棒球棍、拐棍往对方杀过去,一棒子打碎玻璃窗,在路边女人的惊恐尖叫声中,拳拳到肉地互殴,一看就好痛。
  中原千礼的表情慢慢凝固,瞪圆眼睛,被帽子压住的小卷毛几乎都要吓得翘起来,几秒后,他缓缓后退、后退……
  然后,调转滑板车的方向,夺路而逃!
  等他的影子彻底消失,几个黑衣人停下互殴动作,把在地上假装挨打的伙伴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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