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光束虽微弱,却将黑夜分割成两半,比夏日夜间最亮的星星还耀眼。
  虽知晓人可能在堂屋,可推门一瞬间依然被坐在椅子上的身影震撼。
  谢烨正胳膊肘撑桌,扶着头打盹,听见屋门动静睁眼,见他头发上零星有水珠,起身问道:“下了?”
  “嗯,快下了,回屋睡吧。”
  柏苍抱进小陶罐,反身插门。
  谢烨好奇,“你抱得……家产?”这人该不会将家里的银钱藏在后院哪个嘎啦,怕被雨水冲走,连夜去取了回来吧?
  柏苍有一瞬愣怔,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怀里的陶罐,笑着解释:“驱虫的。”
  雨天虫蛇多,驴棚尤其招虫子,撒些虎粪蛇蜕既能驱虫,又能防黄皮子狼崽子。
  一听是虎粪,谢烨瞬间没了兴趣,甚至微不可见向后退了半步。
  “难怪家里很少见虫子,原来是有这玩意!”
  “嗯,抹墙的泥里就掺了虎粪蛇蜕,有些人家是熊粪,屋子外面也要定期撒,不然不知哪天蛇虫就跑进屋了。”
  柏苍明显习以为常,说得轻飘飘,谢烨却是起了鸡皮疙瘩,抱着胳膊道:“定期撒,多撒。”她可不想哪天一睁眼,对上一条滑溜溜的蛇。
  那场景,想想都恐怖。
  活了一辈子,最怕两种东西,没长脚的,脚多的一眼看去数不清的!
  难得见她露出惊恐的神色,柏苍心里发软,宽慰道:“别担心,你屋有那条鞭子在,寻常蛇不敢来。”
  野兽毒虫也是欺软怕硬的,只那条鞭子散发的气息,就能让寻常蛇虫躲得远远的。
  提起那条被自己据为己有的鞭子,谢烨有些心虚,挠头道:“等我玩够了就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保护,不搞破坏。”
  前一句,柏苍是信的,至于后一句,想到大雨中挥鞭的身影,他的眼神颇有些别个意味。
  谢烨以为他不信,举起手掌发誓,“我从不骗人,你信我。”等她不需要用鞭子震慑白云岭刁民,就物归原主!
  不过……一想到白云岭山民,尤其以马大壮为首的这些个懒汉的种种陋习,她无力叹气,震慑刁民任重道远,所以,鞭子“完璧归赵”的日子,遥遥无期!
  后半夜雨淅淅沥沥一直没停,风也是到天亮时才放缓了动静。
  老话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不论是农户还是山民,下雨天还真是闲着,要么睡觉休息,要么编竹篮背篓,后者还是要有现成的竹子才成。
  白云岭的雨天,安静的只剩雨滴拍打屋顶瓦片、山上林草的声音。
  屋檐雨滴如注,砸在廊檐石边沿,溅起串串银白细珠。
  谢烨呼吸着湿润微凉空气,伸懒腰踢腿,踢踢踏踏去灶膛生火。
  她现在已经能熟练地使用火折子点燃细软干草作为火引,在灶膛生柴火。
  待锅中水微微嗡鸣,冒着轻薄的白气时,才舀水洗漱。
  没办法,雨天各家都是接雨水吃用,上次她试过一回用雨水洗漱,那水呀,凉的瘆牙!
  所以这次长了记性,烧热水洗漱。
  正蹲在屋檐下刷牙,烟雨蒙蒙中,石院墙上冒出个斗笠,忽隐忽现。
  见斗笠直接推柴扉进院来,谢烨皱起眉头。
  吐掉口中的牙粉水,出声问道:“雨下这大,干啥出去?”
  沾一裤脚泥不说,上衣湿了大半。
  柏苍上台阶,一边磕脚抖木屐上的泥,一边取斗笠,“去东边水沟看了看,水大的很,晴了得重新堵。”
  谢烨伸手,接屋檐外的雨水冲竹杯,无奈道:“下雨天又不用浇地,那水潭冲坏就冲坏,你这过去,万一滑倒跌倒,呼救都没个人应声。”
  这会儿,好些人都还没醒,更别提那边荒凉没人家,真要摔下去,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没往近处走,远远看了一眼。”
  谢烨瞪他,甩掉竹筒的水进灶房,“下次注意点,别虎头虎脑的。”又不是小孩子,做事咋这没章程!
  柏苍心里涌入一股暖流,像喝下了冬日里早晨刚出锅的热粥,面上却烧得慌,拎着斗笠亦步亦趋跟进灶房。
  见灶膛已经生火,锅沿冒着热气,低低道:“今早吃啥饭?”
  “去去去,快去换衣服,碍眼的很。”谢烨没好气,挥手赶人。
  仗着身体好淋雨,嘚瑟个啥呀?
  要是感冒了,家里的药管用还好,要是不管用,那可是会出人命的!
  这两天大家都进山砍木桩子,听说柏苍还专门带人往远处走找合适的木材,顺便带回来好些野菜。
  谢烨挑了荠荠菜、灰灰菜,淘洗后焯熟。
  捞出菜洗锅,添大半锅的水下了小半碗米。
  “稀饭?”柏苍进来,见锅里煮的咕嘟咕嘟冒泡,拿起木勺搅拌。
  “没馍了吃稀饭你得饿肚子。”谢烨横剁两刀,灰灰菜、荠荠菜断成三截,“今早吃点你们没吃过的新饭。”
  雨天催眠,加之没法干活不用出门,这种心理暗示,很能诱人沉睡。
  眼看黏煮已经熟了,还不见人来舀水洗漱,谢烨道:“去叫三个懒蛋,马上就能吃饭了。”
  灶膛柴火烧得不紧不慢,但还有几根柴火才燃了一半,见她已经拿碗舀饭,柏苍问道:“灶膛的火要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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