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殿下!”
  苻缭努力让自己视线变得清明,可看见奚吝俭最后一眼的身影,是他略略地侧目。
  他甚至没看清奚吝俭的神情。
  苻缭还想再追,但后知后觉的剧痛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捂着伤处小小地喘息。
  磕到膝盖了。
  里裳被血液稍浸湿了些,好在外裳是披肩式,刚好能遮住残破的衣裳与底下的伤口
  痛感逐渐蔓延,尖锐的麻木感让他不得不停下来缓两口气。
  苻缭看着自己指尖沾上的鲜血。
  红得很刺眼。
  他盯着那片鲜红愣了许久的神,才敷衍地吹了一下,又扯下些布条慢慢地给自己包扎起来。
  等到他的注意力从伤口转移开时,旁边的园林不知何时也没了声音。
  周围一片死寂。
  苻缭怔怔地看着面前这片土地。
  他的手微微颤抖,覆在泥土上。
  “好痛。”他轻声道,“我该怎么做?”
  他问道,随后沉默下来,仿佛真的在等有人能给他回应。
  还是你们会觉得这是我活该受的惩罚?
  你们应该都是向着奚吝俭的吧。
  苻缭笑了一下。
  真好啊。
  苻缭独自坐了许久。
  腿太痛了。他想。在这儿多待一会也不会有人打扰。
  奚吝俭定然是不会回来的。
  直到皇城外突然喧闹起来。
  苻缭知道这该是宴会结束,散场了。
  这么快就结束了么?
  苻缭等着人声渐渐散去,才敢悄悄从树林里走出来。
  不承想,方一走到街边,便碰上了季怜渎。
  “阿缭!”季怜渎眼睛亮了亮,“你怎么在这儿?”
  苻缭尽量不让人联想到这片树林与园林的关系,向前走了两步,被季怜渎察觉出他的异样。
  “你这是……怎么了?”
  苻缭摆手道:“今日走路走多了,腿有些疼。”
  季怜渎一愣。
  倒是忘记苻缭身子弱这件事了。
  他自己常被人以美貌和柔弱绑在一起,但其实他身子本来就不弱。
  真是弱了,怎么能跳得起舞?
  季怜渎一时间忘了苻缭才是货真价实的羸弱。
  他记得苻缭很讨厌别人说他这点来着。
  季怜渎不禁抿起唇,却见苻缭和善地笑了一下。
  “你觉得我真的会在意?”他道,“不是说过,那些都是我装出来的么。他们日日都要说,只是听得有些烦了,便吓吓他们。”
  季怜渎闻言,放下心来,又听见苻缭继续说了。
  “倒是你,也要多注意身子。”苻缭还想多说,又怕季怜渎猜出什么,便道,“方才看你献舞时有些吃力,应当没什么大碍吧?”
  季怜渎一愣。
  “你看出来了?”
  原来自己表现得那么明显么?
  不过苻缭比其他人都要细心得多,也许只有他发觉了。
  还误解成了自己不舒服。
  大概也只有他看得出来。
  看官家的面色,是满意得很。至于其他人,只要官家满意了,他们还敢再说什么?
  苻缭心道果然是生病,眉头不自觉蹙起。
  “若实在受不了,不要勉强。”
  苻缭还在担心着,让季怜渎有些局促。
  “没事,小问题。”季怜渎搪塞道,“不用小题大做,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真是和奚吝俭说的一样。苻缭想。
  季怜渎性子倔不是他本身的错,但想到奚吝俭愿意为他而向自己求教,他却是这般满不在乎,甚至是厌恶,苻缭的心里不免有些发堵。
  很快他就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那只是现在。
  换在原书中,奚吝俭不知杀过多少季怜渎的亲朋好友。
  ……似乎也没有。
  亲人自是没杀的,虽然米阴和奚吝俭都以他在司州的母亲要挟他,但奚吝俭可从未动过他母亲。
  至于好友,那些帮过他的“贵人”,苻缭知道至少其中有不少人是死得其所。
  虽说是滥杀了点——基本是血溅当场的,但也不是杀的无辜。
  何况那日问季怜渎,他甚至不认得这些他本该认得的贵人。
  苻缭生了些疑惑。
  也不对。至少原书里,苻缭也是死了的。
  他一个单纯暗恋季怜渎的公子哥,总不能做什么坏事。
  苻缭眉头一皱。
  可他们家这配置,苻鹏赋无礼粗鲁,看不起旧党,苻药肃想着让嫡兄弟内讧,苻延厚沾赌。
  怎么看都是个五毒俱全的。
  至于原主本人……
  一开始大家都对他的性格转变相当惊讶。
  现在想想,确实有哪里不对劲。
  当初因为原主和自己名字相同,他便没多看,只以为原主是那种血气方刚的公子哥,说话直了些。
  而今重新回顾,好像不止如此。
  苻缭心下一震。
  该不会,其实原主也是个反派吧?
  相比于原主的真实身份,苻缭更在意的是季怜渎知不知道。
  若原主真的是反派,而季怜渎不知道,奚吝俭又不屑于说的话,那他们之间的嫌隙不就由此而生了么?
  就像季怜渎不知他那些贵人背地里做的腌臜事一样。
  季怜渎辨得清黑白,即使那些人真的帮了他,比起他们干的其他事,季怜渎也会做出和奚吝俭一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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