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不甘。
但他有时也会悄悄庆幸,明明那个人娇生惯养地长大,却长成了个病秧子。而他自己却有康健的身体。
可无论爹对他再愧疚,心里都是更喜欢那个病秧子的。他明白,毕竟那人是爹亲手抚养长大。
可凭什么。
他也是嫡子,都是一个娘生的,他凭什么就不能继承家主之位。
而且爹不仅要把家主之位传给那个人,就连给他选的妻子都是出身名门。
他不服。
他想到在北洲时猎户曾意图将他卖给一个乡绅,让他给乡绅的痴傻女儿作上门女婿。再想想那身份尊贵的何楚云,愤恨仿佛囚困了千年的岩浆从他心底冒出。
是啊,娶了她,当家主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若邓意清真当了家主,那自己岂不是要一辈子受制于他。
凭什么!
这三个字他脑中翻来覆去。
他待邓意清如怨敌。可这人几乎无懈可击。
无论他如何出言嘲讽,如何在亲爹面前作秀,他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死人脸,把自己当成一只跳来跳去的蚂蚱。
这般,他更加受不了。他几欲抓狂。
可邓意潮发现,那病秧子也有重视的东西。
他在乎那个死去的娘,在乎他能否顺利完成婚事继承家主之位。
亲娘忌日,邓意潮吊儿郎当地出现在祠堂。晚间两人守夜,邓意潮却从怀里拿出几块糕点吃着。
跪得累了,还随意地坐在地上。态度全无敬重。
他从来不在邓意清面前装。
他看着邓意清那副认真的样子,不禁出言调侃:“听说我刚走丢没多久她就死了。她死得那么早,你与她有那么深的感情吗?”
这病秧子难得与他讲了两句话,“娘很好。”
他看着牌位上母亲的名字,又道:“你可知娘对你思念成疾。” 他的话无波无澜,邓意潮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委屈。
这让他开心极了。
从那之后,他经常私下对邓意清提起他那早死的娘亲是如何疼爱他的,就连他小时候穿过衣裳都好好在她房中收着。
每次感到邓意清动容,他都会产生快意。
某种程度上,他在这上面赢了邓意清。
可这病秧子在乎的事情还有另一件——家主之位。
是以知道亲爹说娶了何府嫡女后就让他继承家主之位的话,邓意潮便起了心思,着人去打听了这何家嫡女。
何府嫡女对吧……他哪能让那病秧子顺顺利利地得到她。
于是他开始暗暗接近她。
街边偶遇那次是他特地等在那儿,目的就是要让何楚云见到他好善乐施的模样。
城外涉猎也是他故意将她的马惊扰,为的也是让她知道自己射艺好,身姿健硕,与那个病秧子大哥不同。
他知道自己长得俊,从北洲回了敏州城之后更是得了许多大家贵女、富贾小姐的青睐。
可他试了两次也没从何楚云的眼中瞧出对他的异样来。
想必是人家在京城什么人物都见过了,如今看他一个从猎户手里接回来的小子能有什么特殊的。
他更不甘心了。
这何楚云对他毫不动心,让他每天辗转反侧,日思夜想。
为了让这个何楚云看上自己他可谓动了十足的心思。
敏州花灯会,他又出来了。
邓意潮跟在两人后头,时不时地还能看见何楚云伸出胳膊指着街边的花灯,轻笑着说着些什么。
他顺着何楚云伸起的胳膊,望到了她的指尖。
京城来的小姐,都是这般……这般娇贵嘛……
娇艳又高贵的国公后人、大家小姐,这是他在北洲时想都想象不到的女子。
他紧紧盯着她葱白似的手指瞧了半天,想着这只手的触感。是不是比水都柔。
他走在后面,低着头,面色变得愈发难看。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人什么都能有!同是兄弟,那个人就是在亲爹的疼爱下长大,而他却被山中猎户捡去吃苦受累这么多年!
他不能让病秧子顺利地娶了这女子。
这晚,他就这么跟在何楚云身后,跟了半个时辰。
他已经记住了何楚云衣裳后面的纹路,记住了何楚云走路的姿势。记住了她喜欢买什么物件儿,记住了她在哪家胭脂铺门口停顿得久。
有一盏灯,她摸了两下却没买。
鬼使神差,他上前给卖灯的贩子手里塞了一锭银子,买下了那盏兔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像一道恶魂一样跟着她。
后来只觉得心里涌起的海浪越来越高,让他禁不住开了口。
“嫂嫂!”
真是令人作呕的称呼。
第15章
待邓意潮手指能灵活些了,喜灵接过他递还的汤婆子,随后被何楚云派走去寻走远的吴铭慧,告诉她该回了。 喜灵得了命令便提着已经变凉的汤婆子离开。
邓意潮搓着自己冰透红肿的手掌并着吹气。双脚快步地在地上跺着,仿佛方才倒在冰凉的地上汲到的冷气才传进身体里。
尽管失了颜面,邓意潮却并未显露出羞愧之色,反而像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倒是开朗。
何楚云看着从地上滚起来耍宝的邓意潮,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我与邓公子真是有缘,哪里都能碰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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