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它喜欢少年写出的一手好字，更喜欢少年充沛的灵力, 和少年待在一起, 它的本体在被迅速滋养。
  同等, 修为在快速进步。
  但这些时日，少年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出现, 再出现在树下，菩提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菩提树存在千年, 靠着这些时日少年的灵力滋养，已经能模模糊糊化作一团人形，尽管并没有实体。
  它的眉不自觉颦起来，在这众生界里能伤到少年的只有天道，众生界里的生灵是如何都不敢对南白佛子出手。
  可天道为何要这样做？
  南白似感觉不到疼一般，他兀自抄经书，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衣，半晌过后，南白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墨笔摔在地上，南白的唇半点血色也无。
  菩提犹犹豫豫化成了人形，虽然已经千岁，但他现在不过是五六岁的幼童模样，灵力溢出，尚未触碰南白的伤口，手腕先被人捉去。
  南白黑白空洞的眸注视他，“你一直在看我。”
  菩提的眼睛微微睁大，眼珠干净而纯粹，像是玻璃珠一般，偷看被抓菩提的耳根生红，“对不起，我不该偷看你，你受伤了，需不需要我帮你处理伤口。”
  “但是你没有找我说话。”
  南白的眼睛还是很空，像是被施以诅咒的镜面，折射不出任何人的模样，他的言语之中不带任何的温度，像是冰冷器械再遇见自己无法接收的指令时，发出单纯的疑惑。
  “诶？”
  菩提本能往后退，它想要挣开南白握住它的手，在这样一双眼睛下，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的感觉，糟糕恐怖透了。
  像是无处遁迹。
  所有的心思都被看穿，无论是肮脏丑陋，还是不允许出现在日光下的，都会被扒开，裸露在人前暴晒。
  南白看着面前雪白雪白的人儿，第一次出现情绪波澜，好笨。
  他耐着性子，自认为好脾气向面前脆弱又胆小的精怪解释，“他们都想靠近我，都和我搭话，发现我很无趣后，又都离开了。而你，一直注视着我，为什么不找我讲话？”
  菩提张唇，他眼睛显现茫然，小声问，“我找你讲话，你就会理我吗？”
  “不会，我很忙。”
  南白毫不犹豫。
  菩提垂下头，不过半秒，它抬起头，“我知道大人您很忙，我帮您处理伤口，然后我就会离开啦，那里...很疼吧？”
  南白瞥了一眼腹部流血不止的伤口。
  这是天道留下来的没错，但不能称之为虐待，不过是他太过羸弱的证明而已，在训练中，连天道的衣角都无法触碰。
  反而伤成这副模样。
  左右死不了，作为天地养育的生灵，只要还有一口气，他所有的伤口都会修复，不过是快慢的区别而已。
  所以，他也没有管。
  疼，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菩提树下，南白解开了衣衫，少年模样的人由着稚童用薄弱的法力替自己疗伤。
  那日之后，菩提和南白突然开始有了话。
  虽然多数时间都是菩提在说，但南白有问必答。
  “为什么叫南白？天道这样叫，这是我的名字。你没有名字吗？那我为你取一个好了，叫怀安怎么样？”
  “好呀，怀安，我喜欢这个名字。”
  南白看着怀安唇边的笑，产生出很奇怪的感觉，仿若随着名讳落下，他和这株菩提有看不见的东西纠缠在了一起。
  具体是什么呢？
  南白的手指不由自主去触碰自己的胸膛，那里原本空荡荡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花香渐渐有了味道，落下的伤口，痛感也在放大，
  南白有了五感，他看着怀安，生出了痒意和躁动。
  “所以，南白以后会成掌管众生的天道吗？”
  怀安的眼眸明亮，因为修为突飞猛进，他已经得道，成为了无忧佛子。
  因本体在众生界，破例成为了除南白外的第二名佛子。
  两名少年坐在菩提树下，一个笑容明媚，一个面上无半分表情。
  听见怀安的问题，南白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
  天道掌管万物，是无数成神成佛的人想要达到的位置。
  但，他不喜欢。
  坐在冰冷的莲上，摒弃七情六欲，听众生疾苦，但不可伸出援手，只能任由众生万物顺着因果轮回，走向既定的结局。
  天道，更像是淡漠的旁观者，残忍无情的维持着六界的秩序。
  南白认为，他无法成为那样的行刑者。
  更重要的是，南白偏头看向身侧的人，怀安身上有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像是太阳的味道，柔软温暖，每一次靠见，南白更平和的同时也生出更多躁动。
  天道已经出言警告了。
  他本该是最为完美的容器，无情无心，生来便是为成为众生之外的人，但如今，他竟然荒谬的生出了一颗鲜红的心脏。
  他必须，必须要将这颗心脏挖出来，捏得粉碎。
  这样才能保护怀安。
  这样才能保护重要的人。
  -
  怀安成为无忧佛子后，除却每日多了一项去殿前听一众神佛絮絮叨叨外，日子和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常常坐在菩提枝桠间，等南白修炼结束，来这菩提树下同他说话。
  南白不在的日子，怀安养了一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