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本尊杀的。”
  此言一出, 原本寂静的不日堂愈发的死寂, 空气中仿若有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紧紧拉扯, 随时都会绷断。
  南澈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他既不说为何杀, 也不说如何杀。
  也无人敢质问。
  有人讪讪道:“仙尊既杀了越离一定是有仙尊的道理,定是这越离做出了天地不容的事情,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没错!再不济仙尊也是受人蛊惑,那越安正是越离的亲弟弟, 据说养在雪歌宗不受宗门重视, 保不齐便是越安蛊惑仙尊, 导致仙尊误杀。”
  “那越安一看就是个狐媚样,攀附仙尊生存, 出卖身体的贱...”
  他话没能讲完,脖子像是被人掐住, 脸一瞬涨得青紫,舌头被割掉,已经讲不出话。
  不日堂内听尽那些污言秽语都没动怒的人,此刻浅色的瞳里是遮掩不住的杀意。
  仅因他的道侣被说了一句。
  没人懂南澈此刻的心境,怀安在他怀里尸体凉透时,他不过二十出头,守了八十年陵墓,用尽了每一种自我毁灭的死亡方式试图走上黄泉路。
  拖着病躯苟延残喘,以老态龙钟的面貌和怀安合葬。
  枯瘦的老人和清隽的青年如何看都不登对。
  他以为结局便如此了,可他又活了,继续守着无望,度过一个百年。
  什么仙,什么魔,同他而言狗屁不是,他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他只想要他的怀安,但他甚至都不知道他能不能等到怀安。
  仙尊杀人手法残暴,又怎知这百年他没有对自己下过杀手。
  他连自己的生与死都不在意了,又如何会去爱苍生。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近两个百年后,在成千上万的日夜里终于等到他的欲念。
  谁敢染指半分,必会招来人不人魔不魔的怪物。
  “越安是本尊的道侣,别再让本尊听到有人说他半句,”南澈的指尖未沾血污,他瞳孔深处疯意生长,“你们不可爱慕他,不可厌憎他,待他,不可亲,不可欺。”
  立在不日堂的人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那并非是不可逾越的实力造成的压迫感,而是由黏稠扭曲的情愫所带来的冲击。
  在他们这些大宗门的眼里,越离的性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能和仙尊牵扯上干系,他们便有机会咬下仙尊身上的血肉。
  将高高在上的人踩进淤泥。
  而即便动不得仙尊,毁了仙尊的物件也是极为畅意的。
  可眼下,仙尊分明是名副其实的真疯子,那个叫越安的家伙凭一张与旧人相像的脸得仙尊庇佑,怕是招惹不得。
  这些人终于绕回正事,“当务之急是处理雪歌宗的怨灵之事,越离既然已经魂飞魄散,我等原尽绵薄之力在怨灵恶化之前,将其安抚,渡其前去轮回路。”
  在场的人附和,各宗门都表示自己愿尽力而为,他们的目光统一看向南澈,等着南澈表态。
  南澈道:“本尊重伤未愈,道侣忧心本尊伤势,无法和诸位一同前往,诸位若有需要九州弟子会前去支援。”
  南澈竟然不去吗?
  仙尊白衣飘飘,杀人如麻,看不出半分受伤虚弱的意味。
  他们一众人装睁眼瞎,附和着道仙尊注意修养,纷纷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眨眼间,不日堂只剩南澈和青叶。
  青叶维持着立在南澈身侧一米的距离,“仙尊,您受伤了,为何不曾听您提及,可需要我为您护法疗伤?”
  “无碍。”
  南澈抛下这两个字,欲离开不日堂,青叶的声音在南澈身后响起,“仙尊,那位真的是您要找的人吗?我听闻雪歌宗处心积虑将那位送至仙尊身边,担心他若有所图,会伤及您。”
  南澈半侧身,光影将他的面容切割,“若非心有鬼胎,他又怎会再次回到我身边。”
  青叶短暂的震撼过后,是无法扼制的妒火和怨恨。
  百年前的那个人不配!现在的越安更不配!
  南澈思及怀安说要入飞仙楼学习的言论,他从前从未想过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未来将会是什么模样,现在也开始考虑起来,“青叶,你再为自己寻一位师父吧,我日后做不了你的师父。”
  接二连三的变故冲击着青叶,青叶无法接受,“仙尊为何,可是弟子做了什么错事?仙尊不是说过只收飞仙楼第一为徒?弟子勤恳修习日夜训练只是为了拜入您门下!”
  青叶同南澈同岁,他们未出生已经定下了娃娃亲,后来这亲事被废,他做不了南澈的道侣,便入飞仙楼学习,拿下第一,成为南澈的徒弟。
  这么些年,南澈一直在找人,九州的繁琐事宜都是青叶在打理。
  他自认,他早和南澈密不可分。
  南澈看不见这个世界的人,他能听章程说话,能和林木打猎,那些同他来说才是真实的人生,但这些人渐渐的都老去,最终成为一捧黄土,他送走了所有人。
  而这个世界的人与他而言都是虚假的。
  他无法理解青叶此刻的崩溃和愤恨,他淡漠的给出通知,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我在这个世间存活的意义只有他,我的一切都属于他,无论他是践踏,还是厌恶,他都只能收下、珍藏。”
  “而所有试图妨碍的人都会被我抹杀。”
  “事实上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师父,百年来并未教过你什么,九州的任何一位长老都比我更合适当你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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