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负瑄闲看之人,大多无所事事。见郁润青没精打采的样子,钟知意便晓得她是憋闷坏了,可淮山到底是仙门清修之地,实在没有什么消遣的去处,逛一圈回来,兴许还不如小佛岭有趣味。
  师父。钟知意思忖片刻,给她出主意:要不然你给师娘吹吹枕边风,叫师娘委派给我一桩能下山的清闲差事,我们俩到山下玩两日,怎样?
  钟知意是诚心出主意,诚心给郁润青解闷,却也不耽误她拿枕边风这样的话打趣郁润青,说完都用不着郁润青有什么别样的反应,她自己就禁不住抿嘴笑起来。
  郁润青斜眼看她,因为内心早已经纠结成了麻花,反而流露出一种刀枪不入的淡定:好笑吗?
  钟知意一怔,收敛了笑意,试探着问:师父,你想起来了吗?见郁润青摇头,她也惋惜的摇了摇头,紧接着又感慨似的说:你方才那模样,我还以为你想起来了。
  郁润青不明所以:什么模样?
  嗯钟知意沉吟片刻,略显为难道:说不好。
  郁润青像是忽然有了兴致,追问道:总归说不坏,我以前到底什么样?
  钟知意抠起字眼,一本正经的纠正:应该是以后吧。
  郁润青一下子生了对钟知意施暴的念头,当然也只是想一想,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动手打过人。心里压着火,郁润青好声好气道:嗯,以后,所以我以后迟疑了一瞬,她问:和现在,有相差很大吗?
  这个钟知意斟酌着说:反正依我看,还是挺大的。
  郁润青皱起了眉头:你别这么啃啃哧哧的好不好,你就说我以后,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这叫我怎么说啊,我一个做徒弟的,怎么好评价师父的为人。钟知意避开郁润青的视线,低头摆弄流云伞,嘟嘟囔囔:我可不说
  你郁润青忍无可忍,豁然起身,然而还不待她开口,钟知意膝间的流云伞便凌空而起,十分轻巧落在了她怀里,颇有与郁润青同仇敌忾的意味。
  钟知意愣住了,好一会才回过神,不敢置信道:搞什么啊。
  虽说打从初见郁润青那日起,这流云伞就格外愿意听从郁润青的差遣,但彼时的郁润青乃当世最顶尖的天师,能驱动流云伞也属情理之中,何况钟知意那会和流云伞的交情还不算太深,在郁润青跟前难免把握不住。
  可今时今日,此等情境之下,流云伞这般轻易的就倒了戈,简直令钟知意伤心欲绝,一时间眼眶都红了。
  郁润青一头雾水,问她:怎么了?
  钟知意到底年少,纵使离家这两年有了长进,也摆不脱骨子里世家大小姐的骄傲与骄纵,分明红着眼,却还嘴硬得很:破伞,没良心,我平日里真是白对它好,瞧它那摇头摆尾的谄媚样,哼。
  流云伞的伞柄和伞骨是由一种名为千丝藤的上古灵植制成,形似木,实为藤,极有金石之坚,亦如柳枝般柔软,此刻在郁润青怀里拱来晃去,还真如钟知意所说,有那么一点摇头摆尾的谄媚样。
  郁润青甚至能感觉到,这把伞正在讨好自己:真奇怪,这不是你家传的法器吗?
  听闻此言,钟知意无可奈何地一点头:是啊。
  天底下的法器大多由修习炼器之道的炼器师炼制,问世后又大抵分为三种,其一,问世之初,未曾认主,是没有灵识的死物,被称作未开化的法器;其二,初次认主,鸿蒙新生,此后随主修行,即主人修为深厚,则法器威力强劲,两者相辅相成;其三,鸿蒙之主陨落,法器遗留世间,极少部分为鸿蒙之主毕生成就,神通广大,举世闻名,便是天下修士抢破头想要争夺的法宝,而大部分则与鸿蒙之主一样碌碌无奇,在岁月长河中化作破铜烂铁,不留一丝痕迹。
  钟知意的流云伞和瑶贞的朝阳剑都可称得上是法宝,只不过朝阳剑出身正统,来历清楚,背景干净,是鸿蒙之主亲手传承,由闻掌教交到瑶贞手里,已经是它平生第九次易主。
  相较之下,流云伞其实是来历不明的,哪怕受钟家血脉驱使百年之久,也未曾认主这件事始终是钟知意的一个心结,每每思及,总要难过。
  我祖父说,流云伞是他曾祖父在少年时机缘巧合下得到的,因为有了流云伞,我金樽钟家才得以有今日,叫我务必要妥善保管,其他的就没有多说了。话至此处,钟知意压低声音道:我估摸着,兴许是来历不正,否则那么大一个机缘,没道理秘而不宣。
  郁润青道:这流云伞的确非同凡响,按常理,早该在鸿蒙之时就声名远扬,可在你家祖上得到它之前,就没有一点与之相关的传闻吗?
  钟知意道:我小时候常听家里的老仆说,当年无论是谁,提起金樽钟家和流云伞,都必要用上横空出世四个字。
  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忽然间一飞冲天,足够世人铭记,口口相传,这也变相说明在钟家祖上之前,流云伞并不为世人所知。
  郁润青握着伞柄,冷不丁的抬起头,看着钟知意道:这该不会是陪葬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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