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纪宁刚要开口,目光从他前胸飘过,落在一边的装饰柜上,这才平平淡淡说:“招财童子和奴眼。”
  袁祈看出他的避讳,心想自己真是造孽,闲着没事儿昨晚说那么“糟心”的话干什么,纪宁还不知是直是弯,保不准现在心里拿他当变态。
  他拎起被子往身上一披,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继续问:“招财童子和奴眼是什么?”
  纪宁下巴微抬,看向头顶天花板,略显心不在焉,停顿了两秒说:“阳年阳时出生的孩子,需得枉死,死后用蜡烛烤下颌出尸油,以油研墨,作画,画成,尸油系数用尽,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烤炙的尸油属火,上梁为木,木养火,上梁又是整个家阳气和财运最充足之地…… ”
  袁祈无师自通就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所以用尸油在房梁上画画,这个家的阳气与财气就会越来越旺。”
  阳火被阳木滋养,两者相辅相成。
  “嗯。”纪宁轻点了下头。
  袁祈瞳孔轻压,“那我们刚才看到的小孩,会不会是……”
  影响刘勇孩子的源头。
  “不会。”纪宁转过脸,看向将自己裹成三角粽子的人说:“人死以后,那口气存在的时间很短,枉死之人能稍长,但没有媒介很难长久留存,更做不了什么。纯阳尸油可以吸引执念留存,但也是留存而已,并无别的能力。”
  “况且。”纪宁又说:“你也看见了,他受束缚。”
  袁祈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跟金襌衣所产生的明灵不同,刚才看到的小人连离开房梁都做不到,更别谈去祸害别人。被子闷得他发热,稍微开了点缝,抬起头又问:“那双眼睛又是什么鬼?”
  纪宁目光随着他敞开点被子又一点点从袁祈身上退回,平视前方说:“奴眼是一种标记。吊睛白虎眼睛磨碎,同理画在房梁上,百兽之王,有监督童子和化煞的用途。”
  能研究出这种东西的人堪称丧心病狂。
  袁祈认真听完,总觉着有点熟悉,“我怎么感觉,这样的做法风格,好像在哪里见过……”
  纪宁侧脸觑他。
  袁祈道:“很像《鲁班经.密卷》里的一些记载。”
  平常的鲁班经上记载的只是房屋建造,斫木风水吉时之说,但有更深层的密卷,属于禁书之流,袁祈曾有幸见过几页。
  纪宁眼睫略垂,没说话。
  房间内悄无声息,袁祈思虑完回神,发觉纪宁这阵沉默来的有些异常,明明刚才还有问必答的。
  袁祈漆黑眼珠轻轻摆向他,试探问:“您刚才讲的头头是道,应该知道《鲁班经》吧。”
  纪宁简短回:“没。”
  袁祈:“啊?那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从哪看的?”
  纪宁面无表情:“天生便是如此。”
  袁祈:“啊???”
  纪宁说:“有些事情,天生便如此。”
  袁祈:“……我不明白。”
  纪宁:“见雪识冬,见山林落而知天下秋,自然时序,天生的规律。”
  袁祈:“……”
  心说我真是读书少了,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纪宁见他望过来的眼神带了丝小心,停顿几秒:“我推的。”
  空气凝滞半晌,袁祈不知道“我推的”这三字已经是纪宁能解释的极限,仅仅就字面上意思而已,他自己脑补了场纪宁是依托于《周易》太极之类的书得出来的绝学,竟然能精进至此,默默竖起大拇指:“牛。”
  头顶上的咚咚声再次响起,袁祈披着被子瞥了眼天花板,为难问:“现在怎么办?要救他?还是先这样?”
  纪宁平静望他,意思很好传达——你觉着呢?
  袁祈没纠结纪宁总爱问他看法的毛病是怎么回事儿,想了想说:“先这样吧。”
  事态不明,他们最好不要乱招惹什么东西。
  况且他们要是自作主张拆了别人的坛,对方再落下病根因此恨上,可就麻烦了。
  就在两人交谈的这几句话间,天已经亮了,薄光驱散长夜,山间晨雾朦胧,景区寺庙晨钟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婉转悠长。
  袁祈裹着被子转身敞开,幸亏他昨晚把衣服脱在床上,弯腰摸过来遮挡着往上套,先套裤子,再套衣服。
  纪宁早在他转过身时就背过头去,听着那边换衣服的窸窣声响,勾起遥远记忆和脆弱神经,垂在身侧大拇指下意识紧掐食指,心跳随之加快,出口语气却很平松。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袁祈套好毛衣和裤子,将被子掀到一边低头整理领口,刘海还翘起一块,头也不抬地说:“你那个药真好用,现在我的脚背和后背什么感觉都没有,就跟好了一样。”
  后背伤口他看不见,但脚上那个被电花烧过流血的洞已经结痂并缓慢愈合,周围连炎症都没发,不通也不痒。
  袁祈整理好衣服从床上下来,赤脚踩在地板上系腰带,“不是我说,你就算不做这个第八组组长,光靠卖跌打损伤的偏方都能养家糊口。”
  “在绝对的金钱面前,编制有什么真不算什么,尤其干你们这一行,冒着生命危险下现场,你说你将来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丢下一家妻儿老小的怎么活?”
  他顺嘴逼逼了些有的没的,一抬头见纪宁正用十分清澈的目光凝视他。
  袁祈:“怎么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