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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科场捞人上岸[科举] 第236节

  祖辈历来如此。
  谢老太爷只他一个夫人,子嗣艰难只得谢锡一子,却从无纳小之心。
  谢锡夫人难产而死,便半世独居,教育两子,也没想过替他们找个后娘。
  轮到孙子的孽缘,纵然她十二万分心梗,也无可奈何。
  何况人都去了,再说无益,怪只怪谢昭福薄。
  是以,某日谢昭突然说要替她寻个孙媳,老太太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男女?
  她此前亦多方打听过孙媳人品样貌,可顾家嘴紧,她只知孙媳是个十六岁的小纨绔。
  那时老太太抱着貂顺着毛,笑呵呵同谢管事说笑。
  “年纪小好啊,年纪小活泼单纯,正好治一治景行那老成的性子;
  纨绔也好啊,纨绔会玩会闹,会哄人开心,景行那院子就不冷清!
  哎,随便是谁,只要令他破执,不再念着……
  不再念着那位,怎么样都好!”
  但她万万没想到,谢景行根本没有破执,还找了个同画上一模一样的替身回来!
  这孙媳除了一头长发不同,简直就是画中人走了出来。
  老太太心里拔凉。
  就这小身板模样,哪里镇得住她乖孙的一身血煞?
  她不由又看了眼孙媳。
  少年神色拘谨,有些怯怯的,被谢昭攥着手,还有些不情愿。瞧那颜色,冰天雪地的,愣是没有半丝活人气。
  难怪冰人死活对不上二人八字,怕不是这回……这回又是用的是强?
  他老谢家这造得什么孽啊……
  可叫老太太拆了这桩婚,她又不舍得。
  大不了……大不了以后谢家对这小孙媳再好些,乖孙欠下的她来偿还,任谁也不许欺负他去!
  老太太内心戏多,满脑子浮想联翩,一个激动手下就失了轻重。
  怀里的白貂吃痛,“吱叽”一声,一个纵跃跳进顾悄怀里。
  吓了顾劳斯老大一跳。
  头一回直面神宗的审视,外加见家长,他本就紧张。
  一个不明物体扑面而来,他本能后退一步,直直撞进谢昭怀里。
  手里敬茶的杯盏应声碎落一地。
  就算顾悄半懂不懂,也知道这事极不吉利。
  他傻愣在原地。
  偏偏那个罪魁祸首,在他衣襟里打了个滚,这时候钻出头来,还对着老太太龇牙咧嘴。
  完……完犊子。
  顾硕士人生头一次紧张到头皮发麻,真的急得想哭。
  他不想他和学长的今天出一丁点儿意外、有一丁点儿瑕疵。
  可越急越不知道如何是好。
  三秒好似三个小时那么漫长。
  他眼周不可控得泛起红痕,倒是多了几分生气。
  “哎,岁岁平安、花开富贵!”
  在小孙子的眼刀下,银发面善的老太太笑着打破僵局,“来,乖孙媳再给奶奶敬一杯,奶奶刚刚太紧张了……”
  顾悄喉头发紧,早就顾不上孙媳这等称呼了。
  自然也顾不上顾家各异的神色。
  好在接下来的流程没再出什么意外。
  一拜君恩,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后,谢景行就引着他避去婚房。
  整场婚礼,简单得似乎有些轻慢。
  顾准和苏青青脸色难看。
  而老皇帝气势威严,神情莫测,更叫喜宴拘谨得如同国宴。
  新郎不敢闹,筵席不敢放肆,亲眷们简单对付几口,意思意思就散了场。
  回到小院,顾劳斯长舒一口气。
  他这间院子,连着谢家大宅,中间以一条回廊相连。
  那回廊七拐八折,叫人头晕。
  隔着一道暗门,还是单向的,谢家那头根本开不了。
  是以顾情遛出来,想到婚房同哥哥说说话时,半道就跟丢了人。
  他在谢家后院搜了两个来回,愣是没找到顾悄的影子。
  只等到一身红衣的阎王,如浴血罗刹,一刀直直架上他脖颈。
  “不想他死得更快,就离他远些。”
  昏黄的廊道转角,谢景行整个人匿在阴影里,语气淡漠。
  即便知道他是高宗遗诏上的正统又如何?
  谢景行压了压刀身,削铁如泥的冷刃,轻易就能划开高挑“少女”纤长的脖颈。
  血珠顺着刀刃蔓延出长长一条游龙。
  腥甜的味道,刺激着二人体内雄性好斗的本能。
  气氛突然剑拔弩张起来。
  顾情处在劣势,知道若他敢妄动,脖子上的刀不会留情。
  他不得不退让,“他是我家人,不让我们见他,总要给我们一个理由。”
  谢景行漫不经心收了刀。
  “既然顾家一心忧君王、死社稷,那他便由我来庇护。”
  “这就是理由。”
  对上情敌满是怒意的眼,谢景行毫不留情。
  “顾情,他不欠你,也不欠顾家。你们夺位也好,洗冤也罢,不该将他视作棋子,一再利用。”
  顾情瞬间白了脸,“不是这样的……”
  他嗫喏着想反驳,可互换身份这一茬,始终是揭不过去的罪证。
  谢景行懒得与他废话,将刀抛给属下,冷冷道,“请顾小姐回吧。”
  他到底还是留了些仁慈,没有将顾悄中毒的真相告知。
  仕宦之家,既要从龙,必定会有所牺牲。
  虽然除去那年走投无路,顾家不得不将二人互换,此后不论是顾准还是苏青青,都在无声赎罪,从未刻意将顾悄至于死地。
  但这不代表二人无辜。
  互换之后,遗祸无穷。
  从那枚被哄骗戴上的保命玉佩,到休宁多次的暗杀针对,直至这次中毒……
  事无对错,但伤害却是货真价实。
  谢景行费劲周折才找到他的小学弟,可不是眼睁睁看他受苦来的。
  这一刀,斩断的便是他与顾家的前缘。
  黄昏时分,又纷纷扬扬下起暴雪。
  顾悄扒着水晶窗户,盯着外间雪景,默默感慨。
  北方的雪,真是不分时代得多啊。
  要是换做现代,他早就奔赴雪地,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雪仗了。
  可惜,不是。他现在弱得跟泡沫似的,风一吹就碎。
  咳咳咳。
  这会他已换下红妆,裹着一件羊羔毛斗篷。
  婚礼上那只乱入的貂,懒洋洋团在他棉衣衣襟里,只搭出一小节爪子,彰显存在感。
  那爪子圆滚滚,小小的肉垫粉扑扑,爪尖随着呼吸翕张,十分可爱。
  顾悄有点想捏,但又怕惊扰这家伙,届时窜出去丢了,他可没处再找一只赔去。
  说来也怪,谢老太君这宝贝疙瘩丢了半日,也不见有人来寻。
  顾悄忖着下巴,垂眸盯着怀里的萌爪,心道这是几个意思?
  老太太哪是不想寻?她是寻不到。
  谢昭的宝贝疙瘩,若不是愿意给人看,谢家还真没人见得着。
  就他这院子,里头门道多着。
  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保准进来在里头迷糊三天都转悠不出去。
  不然他怎么藏个活人藏了几年,愣是谁也说不清到底有没有这么号人?
  要不是上回谢老太君亲自寻貂,无意摸进他书房,这事至今还得是个未解之谜。
  这次风雪大,老太君腿脚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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