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穿越重生>我回科场捞人上岸[科举]> 我回科场捞人上岸[科举] 第137节

我回科场捞人上岸[科举] 第137节

  泰王瞥了他一眼,眸中闪过迟疑,又极快收敛,接过药丸仰头吞下。
  尔后,他选择——敛目装杯,继续沉默。
  顾劳斯缓缓在脑中打出一个6。
  不愧是太后麾下苟了三十年的王爷,真沉得住气啊。
  至于粮去了哪里,泰王不配合,自然有人配合。
  就见顾云斐上前一步,呈上几封密信和一张航海图。
  小伙子虽然见过不少世面,但这正经官场权力倾轧还是头一遭经历,他极力克制着嗓音中的颤抖,“小人顾云斐,斗胆禀报。”
  “顾总督原本令我秘密将这些交予顾大人。”顾云斐定了定神,“但苏御史既然问起,小人不敢隐瞒。”
  “这事说来也巧,前些日子南直隶米价涨得厉害,徽州府有几个义商高价收购米粮回赠乡邻,因收购数目巨大、时间急迫,便有商人违例从福建海运二十几船粮食到新安江。”
  提起这事,犹如沸水入油锅,刚刚还蔫头耷脑的围观群众们立即躁动起来。
  实在是声势浩大,叫沿途一众缺米断粮的地方看红了眼。
  顾云斐有些怯,直到苏训压下议论,他才继续道。
  “可神宗有禁海令,商船不能远航,更不许海漕互通。爷爷驱逐商船后不放心,就彻查了一回沿途关卡,不料竟意外截获一起巨大的粮饷走私案。
  原来近十年海船入漕、运粮出海已是司空见惯,这便是部分证据,另有大头,爷爷已亲自入京面呈圣上。”
  苏训接过信件与海图,一目十行扫过,越看越心惊。
  其中有泰王打点沿途卡口守官的只言片语,有他与运粮船队头领互通有无的往来。
  字字句句无不交代了这粮从扬子江畔一个隐秘渡口登船,经吴淞关口出海后,竟是一路北上到了辽东上岸,最终落入鞑靼、女真手中。
  而那张走私粮饷的海航图,竟比南直隶海防同知手中的军事图更加完备!
  这也是顾冶十万火急才上任便无召还京的原因。
  就是这么一支名不见经传的海运船队,打着闽粤各皇商字号做掩护,半年南下北上往来一趟,倒了整整十年,愣是蚕食鲸吞搬空整个南都。
  苏大人此时方知,院试顾家小子指摘他通货征边论弊病,言辞间已然给他留足了脸面。
  古来中原就严格限制与外族通关贸易,并非历任帝王胆魄不足,而是关贸一事如白蚁溃堤,稍有不慎叫蛮族钻了空子,盗用中原的盐铁粮油自肥,最终只会落得个养虎贻患的下场。
  怪就怪他年轻自负,自以为考虑周全,极力倡导边境交易。
  不战而溃蛮族的野心犹如一个笑话,不仅没给大宁带来安宁,反倒替这场偷家豢狼的通敌叛国行径,束起一道坚实的护盾。
  苏训气到胸口起伏。
  他平息很久,才抖着手将信与海图摔到泰王跟前,“不知王爷还有什么要辩解?”
  这事曝得猝不及防,又天崩地裂。
  众人目光瞬间聚在泰王身上。震惊的、怀疑的、难以置信的,形形色色,都在等着他反应。
  可泰王却撩起眼皮,扫了一眼书信,转而问身旁的顾悄,“我如今若是开了口,便是将身家性命系于顾氏一身,你……”
  顾悄不便开口,只用指尖沾了些酒水,在桌面画出一朵云的形状。
  懂得都懂。
  泰王深深扫了眼苏训方向,终是闭了闭眼,选择妥协。
  他缓缓开口,向众人讲述了一件比大戏还要精彩的皇室秘闻。
  “咳咳……”大约是心绪翻涌,他刚一开口,便是惊天动地一阵咳嗽,良久才喘匀呼吸,“今年江淮大寒,我便知皇仓失窃之事,再瞒不了多久。”
  他撑起虚浮的身体缓缓站起,步履沉重行至庭中。
  一片红绸喜意里,瘦到脱形的他显得格格不入。
  在皇仓堆积如山的账本前,他止住脚步。
  轻抚着封页“大宁”二字,中年王爷两鬓斑驳,眸光翻涌,终是下定决心说出尘封多年的真相。
  “我是太祖嫡子,本应建功立业、兴利捍患,或学大哥君王死社稷,为大宁鞠躬尽瘁,或学二哥天子守国门,为大宁杀尽敌寇,可三十年前,二哥迁都北上,我却只能留守旧都。”
  “甚至连去封地的自由都没有。”他惨然一笑,“因为南都富庶,只有留在这里,才能尽快掏空大宁,叫这宁姓江山亡国绝后。”
  众人张口结舌。掏空大宁?亡国绝后?
  原本以为的谋反剧本,到这里走向突然不对劲起来。
  这是什么得不到就要毁掉的疯批玩法?
  大臣们齐刷刷往后退了一尺,无不想到太.祖、神宗殿上提剑就削人首级的辉煌战绩。
  太.祖24kill;神宗目前12。
  谁也不知道一贯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泰王,今日会不会血脉觉醒。
  该说不说,老宁家的基因里都带着些疯。
  但泰王似乎总是不走寻常路。
  他语气凝重,再开口竟是诚心诚意地忏悔。
  “通敌之罪,我认。窃国之罪,我也认。我愧对列祖,也愧对天下,实在罪该万死。”
  下一秒,他却紧紧攥住指下纸页,怒目圆睁,“可是我不想死,也不甘死!”
  “祸首非我也!”
  突然,他抬眼深深看了眼徐乔,直把这位喋血特务头子看的胸中惴惴,“呵,当年我的好母后不动声色毒害大哥,徐指挥使隐而不报……当记首功。”
  太.祖微末时,徐氏就在元皇后府上管些后勤杂供。
  大宁建国后,元皇后体恤旧人,南都皇城内务就赏了极大一部分给徐家。
  但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营生。
  徐家心大,想同前朝臣子一般,以从龙之功谋个一官半职,太.祖他们不敢惹,便倚老卖老求到高宗头上。
  结果高宗丝毫不买他们面子,以徐氏族中后辈资质平庸,难当大用拒绝了徐家。
  再后来徐氏倾尽全力把一个徐乔拱上北平按察使。
  宫中他们耳目众多,偶然得知继后在高宗日用上动了手脚。
  但他们记恨高宗,并未上报,反将消息作为投诚的叩门砖,自此扣开神宗大门,开始了一条拥君篡位之路。
  徐乔自此青云直上,呼风唤雨。
  泰王揭太后老底,徐乔漠不关心,但神宗旧事徐乔却不敢叫他胡说。他色厉内荏,“宁权,休得胡言乱语!”
  泰王咬牙冷笑,用力过猛甚至嘴角溢出鲜血。
  “你在心虚什么?你可知因神宗与你姑息,那毒妇一招得手,又以相同的手段胁迫于我,将我控在指掌之中三十六年之久!那疯婆子,不仅要毒尽大宁王室,甚至还剜大宁的肉、吸大宁的血,勾结鞑靼要踏平大宁每一寸土地。”
  仿如回应他所言,一封八百里加急自城外疾驰而至。
  报信小卒甚至等不及马停,一个跃身下马,人群中十分精准地跪倒在兵部尚书跟前,“大……大人,军情急报,鞑子……鞑子集结旧部挥师南下,北边打起来了!”
  与此同时,空中一声高亢鹰唳,惊空遏云。
  一双骁猛雄鹰展翅盘旋,识货的都已认出,那是苏家军特有的战鹰。
  战鹰起,边关动。
  江西、湖南水患一起,鞑靼就挥兵南下,朝廷消息甚至来得比顾家还晚三天。
  泰王蓦地笑了,“可怜我二哥,被那不知来历的毒妇玩弄于股掌之中,还以为继母示好是为助他夺位,却不知咱们这位宅心仁厚的继后,正不舍昼夜筹谋着他父子二人性命!我那二哥能活这么久,还真多亏了他那多疑的性情。”
  眼见着他越抖越多,越抖越不像回事,徐乔暴喝一声,指着顾准喝问,“宁权,你疯了吗?这么多年陛下太后待你不薄,你当真翻脸无情,要与这些反贼狼狈成奸?”
  独角戏唱久了,泰王正等着人捧场。
  “狼狈为奸?我沉疴多年,身体早被那毒妇用不知名毒素侵蚀一空,密室亦藏有太后亲笔书信数封,淮河以南所有毒妇暗线都由我牵头,可需要取来作为陈堂证供?”
  他睨了徐乔一眼,“你这条走狗,呵,如此狂吠,怕不是忘了指挥使之位怎么来的?”
  徐乔涨红了脸,哆嗦着手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却是什么也没你出来。
  泰王不顾皇家颜面,豁出去倒戈,叫徐乔汗透重衣。
  他惊疑不定,目光在顾准与顾悄之间来回逡巡。
  顾氏这阵仗,难道是真的要反?!
  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他早已落入圈套,即将万劫不复。
  不等泰王继续,苏训身侧一个而立青年,做明孝卫装扮,突然轻声叹了句,“说起来,徐大人当年便是太后引荐,才得入北平任按察使的。”
  “啧,难怪徐指挥使处处回护太后!”人群中,李工部一拍大腿,无意中又补了一条重要讯息,“对了,太后濠州口音,徐大人恰好也是濠州人,啧啧啧,真是好巧好巧。”
  张尚书恨他那副爱现显眼包模样,气哼哼道,“谢道济谢大人跟濠州徐家还五世姻亲呢,你怎么没想起来。”
  二位老大人看似拌嘴,却是在暗中拱火。
  一下子令谢道济慌了神。
  他撇清界限都来不及,哪还敢认这门八竿子打不着的姻亲?
  只见他离徐乔远了些,连连摆手,“我是祁门谢,跟濠州可没半点关系,大人慎言。”
  他是没关系,可与他往来密切的休宁谢——他原本打算拿来向顾家兴师问罪的谢长林——却真真是脱不开干系。
  氛围都烘托到这了,也该顾准放招了。
  他若有所思盯着徐大人,“说起濠州徐家,我倒是想起一件小事。幼子无状,曾在学里得罪一同窗,多次遭他暗算差点丢了性命,巧了,这人姓徐,小儿着的道,也是下毒这等腌臜手段。”
  顾二也适时提醒,“父亲,莫要忘了那次酒楼遇袭。谢大人口中的休宁谢家,那个叫长林的小辈,暗中勾结死士,同样想害死娘和小弟。”
  “此前老夫不懂,我一介不入陛下青眼的老臣,缘何各家惦记,如今才是醍醐灌顶!”
  顾准痛心疾首,“原来太后一党不仅通敌,还妄图残害我妻儿,以折损大宁良将!她究竟是何身份,竟憎恶大宁至此,以至于不择手段也要毁了这万里江山?!”
  场中自然无人答他。
  苏训身边人轻咳几声,语气里有一丝怅惘,“这就要看谢大人京师会审如何了。眼下还是先提顾大人口中二人前来一问究竟。”
  “通敌祸国罪不容恕,”苏训果断干脆,“这二人如今何在?”
  一个在新安卫做苦力,一个仍押在谢大人南都号子里。
  但好巧,顾准近日赈灾不力无事可做,一时兴起要为小儿子找场子,“恰好”提了这两人在应天府大牢。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