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从他们之间差距拉大的时候,方眠就不大愿意跟贺言深说话了,她总觉得贺言深每句话都带着讽刺。
  就比如此刻,方眠依然在想,他是不是在嘲笑她在宠物店的工作啊?毕竟薪水很可怜,也并不体面呢。
  “请假了。”方眠道。
  “好啊,你下午没事了吗?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好不好?最近电影院上映了一部超级好看的科幻片,我已经和朋友看过一遍了,但是还想和你看一遍。”
  方眠短促地蹙了下眉,她很讨厌贺言深这种将她捎带上的感觉,就好像是她没有朋友,他可怜她捎带她去看电影一样。
  “你既然已经看过了,就没必要和我再看一遍。”方眠抿着唇,她几乎不化妆,眉眼却给人一种笔墨很重的感觉,没有表情的时候就会觉得她在生气。
  “好吧……”贺言深摸了摸颈后,“那我们一起上去?”
  都在五楼,房间相邻,方眠没有拒绝。
  其实说实话,方眠想过万一真的是胃癌要不要跟贺言深借钱做手术的事,但是每次见面的时候她又会把这个念头打消。
  明明都是同一个孤儿院出来的,她不想把自己弄得看上去太惨。
  曾经在孤儿院的时候,方眠对贺言深依赖性很重,她从小就会跟在他身边,贺言深会保护她,还会用省下来的钱给她买糖,虽然她从来没叫过,但贺言深在她面前一直是以哥哥自居的。
  他大概真拿她当做妹妹,没了孤儿院这层联系,两人各自成年后,原先本就淡薄的依赖关系好像就这样断了,她与贺言深的前途开始天差地别,多年以后,贺言深也许会成为体育明星,而她只是个宠物店员工。
  “小白还好吗?我能去看看它吗?”上到三楼的时候,贺言深开口。
  方眠下意识抿唇,她的房间乱糟糟的,不太想被其他人涉足。
  尤其是贺言深。
  “有点累,我想睡了。”方眠回绝道。
  贺言深沉默下来,没再开口,两人一起上了五楼,他默默看着方眠打开门进了屋,停顿半晌,也从她门前路过回了自己房间。
  怎么了这是?怎么越过越生疏了?贺言深不太明白,他觉得眠眠好像有什么心事,自从离开孤儿院之后,她的情绪就一直不太对劲。
  会不会是在外面受欺负了?
  家里很安静,方眠反锁上房门,来到自己幽闭的空间,她像是松了口气,正要去客厅看看自己的猪鼻蛇小白怎么样了,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不是贺言深。贺言深敲她门的时候会一边拍打一边喊她的名字。
  方眠拧眉,她很讨厌被打扰,任何人。
  这种老式的门板根本没有设置猫眼,方眠悄声走了几步,看了眼窗户外面阴郁的天气,问:“谁?”
  她的声音阴沉而压抑,乍听上去根本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是我!刘姐!”
  外面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方眠开了门,接着一张圆润发福却白皙的脸映入眼帘,吊梢眉,小眼睛里透着温善。
  这个女人叫刘桂芬,28岁,怀着孕,是几个月前从丈夫家里跑出来的,听说经常被打,婆婆不做人,逼她给小叔子新房装修刷白漆,孕妇闻不得这个,后来她就跑了。
  刚来的时候脸色蜡黄,人也很瘦,差不多半年过去,人肉眼可见地胖了,肤色也恢复了往日的白皙。
  在山明市这种女人不少,自从网络发言开通ip后,这里的男人或者女人的发言经常被树为典型群嘲,方眠生活在这里,她很清楚,或许是因为地域环山的缘故,这里的人天生就被裹挟着思想。
  去年,政府才正式放言废弃和禁用了女婴塔。
  方眠神色冷淡地看着她,并不主动询问,等她自己说明来意。
  “我刚看你下班回来,我也收摊了,剩下几个包子一并带回来,你吃不吃?”刘桂芬说着话,从自己的挎着的竹篮子里拿出一个布包裹,布雪白,看着干干净净,里面的包子也很干净。
  方眠其实想要,她的厨艺比较糟糕,自己一向懒得做饭,这几个包子不但能解决她今晚的晚饭,明早的早饭也能一并解决。
  刘桂芬的包子很好吃。
  但她还是下意识推托着问了一句:“什么馅儿?”
  “这三个是牛肉大葱的,这两个是猪肉馅的。”刘桂芬笑,迫不及待地把雪白的布包给她塞了过来,然后拍拍自己圆润的手,“行了,你吃,我走了。”
  方眠拿着包子,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要说一句什么,就看着那个臃肿的身影挺着个硕大的肚子艰难地往楼下走。
  她应该快生了,方眠几乎是看着她的肚子一点点大起来的,刘桂芬对这里所有人都很友善,筒子楼很多人都爱去她那儿买包子和油条。
  她搬过来那天,方眠给她搭了把手抬了两件东西,是刘桂芬主动请她帮忙的,方眠本来觉得有点烦,但也没拒绝,没想到从那之后刘桂芬隔三差五就给她送点儿吃的过来。
  方眠很少听她提起家里人,被家暴的事还是搬家那天她看见刘桂芬胳膊上的伤痕猜出来的,棍棒所致,这种伤痕方眠很熟悉。
  她拿着包子进屋,关上门,刚往锅里接了水蒸上,就听见外面哗啦啦一片,开始下雨。
  山明市的雨经常这样,突如其来。
  她转过身,一边等着包子加热,一边走去客厅看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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