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春华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他原本已经被余宁送回了房,可事后却总觉得心有不安。
  思来想去,觉得惶惶终日不如主动去承认错误。
  但他终究是晚了一步。
  来到门前的时候,便听凌霄煜让余宁自己去领板子,因为什么已经不需要解释,他甚至不用想便知道余宁都说了些什么。
  “主子。”他红着眼进来,扑通一下子跪倒在了凌霄煜的床榻边缘,抱着他的手埋头开始哭起来,“主子我今天在天沙营被人欺负了,天沙营今日新来了个参将好生威风,一口一个兔崽子的骂我,还说我私闯兵营重地,我与他说了自己是去找人的,结果他不但不信还打我嘴巴子。”
  他说着抬起头,用那双通红泛着泪花的眼,巴巴望着斜靠在榻上长不了自己几岁的男人,偏过头将被打得那半张脸探过去,“主子你看看,我脸现在还红着,他那一下打得可重了,都给我打懵了,眼睛里当时全是星星,要不是余宁替主子去救我,我肯定就回不来了!”
  春华这几年个头窜得倒是快,可稚气未褪,依旧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偶尔的撒娇求安慰是司空见惯的事,但凌霄煜还是第一次见他哭得这般伤心。
  可他知道春华是为了什么来的,因此不想放任。
  这事说起来不算大事,世子府的人跋扈惯了,这是人人都知道的。
  江国景帝既维护了他世子府的污名,就得承受他偶尔的实操。
  别说是他府上的人打了个参将,便是官阶再大上两级,打了也便打了。
  他罚余宁,实则跟他打了谁无关,不过是让他吃吃教训而已,毕竟他的身份并不允许他冲动行事,即便是一回都不行。
  “你这是在替他求情?”凌霄煜故作不大高兴的说道。
  多年来,春华对凌霄煜的表情有着深入了解,知道他什么时候是真的生气,也知道什么时候是装的,比如现在,就是装的。
  春华一见有戏,便继续卖惨,讲得可怜兮兮,还时不时拉上一旁的沈清昀帮他。
  他本对此胸有成足,自觉搅合一番能让主子撤了对余宁的处罚,却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你若再说,便不止二十大板。”
  春华知道凌霄煜是铁了心要罚余宁,怔然良久,“可这事不怪余宁,主子,要不您罚我吧!”
  “三十,你们两个各自去领。”凌霄煜说。
  春华还待再说,却被余宁从身后拽过来捂了嘴,“扰了主子清净,是属下的错,这就带下去管教。”
  余宁一边说,一边圈着挣扎中的春华出了门。
  春华一直挣扎到出了主院,这才被身后的人放开。
  “你干什么?”
  余宁冷着脸,“你是傻子么?”
  春华瞪着他,满眼不服气。
  余宁冷声,“给我回去。”
  “我是去救你,你怎么这么不识好人心?”
  “用你?”余宁短暂地蹙了下眉,“赶紧回去睡觉。”
  说完便走。
  春华原地站了一会儿,却不想回去,于是追上他,“我不要,我要跟着你。”
  余宁赶了两次,没能如愿将人赶走,最后只能由着他。
  世子府在城南一处僻静之地,这里到了夜晚便异常冷清。
  巷子口已经没了行人,只有闹市那一家酒坊还亮着烛火。
  余宁便朝着那唯一亮着光的地方走去。
  他向店家买了药酒带着回府。
  春华满头雾水,不知道他买这东西做什么。
  余宁让他将短衫褪下,然后倒了药酒去揉抚他的后背。
  直到这一刻,春华才知道他买这东西其实是为了自己。
  他背上有划痕,是之前被扔进密林山里时不小心弄的。
  因为不重,自己也就没在意,却没想到余宁居然发觉了。
  春华安静躺着,由着余宁给他揉搓,感觉到那冰凉的指尖跟药酒循环反复,心中竟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异样。
  这一刻,他居然无意识地想起了被容参将按在营帐上衣衫不整的士兵以及那听了让人脸红的低吟。
  他有些慌,又怕被余宁发觉自己胡思乱想,于是说道:“行了,好了。”
  “还没消肿,再揉一会儿。”
  春华便咬牙忍着。
  可那情绪来得太快,而且迟迟散不去,他越想忘记,反而越是忘不掉。
  “余宁,别弄了,我有些不舒服。”春华喃声一句。
  “什么?”
  春华一咬牙,准确拉住了那只手,“你没有过么?”
  余宁被那动作拽得一愣,垂下的眼皮微微抬起,刚巧与春华的视线相撞。
  春华的眼睛生的及其好看,内勾外翘的眼型显得整个五官都精致了起来,他睫毛纤长卷翘,眸色偏浅,一笑的时候如同三月的春风,让人看了舒适又惬意,而不笑的时候,又给人一种十分安静乖顺的错觉,像极了一只无意勾人却夺了心魄的无辜幼崽。
  此时春华看向他的时候,带着几许懵懂,又添了几多羞愤与恼怒,然而更多的,却是摄魄勾魂的无辜。
  余宁的内心随着那望过来的眼而狠狠激荡了一下。
  “在营地,你看到了什么?”余宁俯下身,看着他问道。
  春华不自在地偏过头去,觉得羞颜于齿。
  他抽回手,拽了被褥将自己裹起来,然后滚到了床榻内侧,又囫囵着往后靠了靠,这才平复着心绪说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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