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她颤抖着,想说什么,但鼻子就是酸得讲不出话来,陈慧怡看了这孩子一眼,却忽然发现他正在擦嘴上的血,声音尖锐起来,“怎么回事?”
只是刚刚咬尼龙绳的时候太着急,划烂了嘴唇,随着绳子的勒痕,下唇一直裂到了嘴角下方一点,快到下巴的位置。
“白晓阳……”
“没事,就是血比较多。疼是不疼。”白晓阳用袖子擦了擦,舔着锈味儿,将血咽了下去,“应该没什么关系。老板,你还能走吗?先离开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出去了慢慢和我说。”
“……”
“我扶着你。”
他顾不得太多,架着陈慧怡的胳膊,让她搭在自己身上。
她似乎还有别的伤口,但也知道不能在这里耗着,长时间被压迫的神经,再恢复的时候会给人一种细密又猛烈的麻痛感,她咬着牙,搭着白晓阳的肩膀,一拐一拐地冲门口走。
但是没走两步,白晓阳停下来了。
随着忽然停滞的动作,陈慧怡的身体一僵,她也无需抬头去看,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痛苦地阖了阖眼。
再睁开的时候,和白晓阳一起,沉默地望向门口。
就算隔着半个屋子,也能闻到那股恶臭。
穿着宽大破旧的荧光色冲锋衣,henry原本肥胖的身体在短期内被新型芬太尼消耗得消瘦了不少。他眼窝凹陷,脖子前倾,长满茂密毛发的手腕和手背上,依稀可见成片的青瘢与针眼,有的已经开始溃烂。坏死的皮肤预示创口不再轻易愈合,就像门口的那袋垃圾,在寒冷又干燥的冬天,也能如此腐坏。
而那令人悚然的一双手,垂垮在身体两侧,一只靠前,一只靠后。
而靠前的右手,松松地握着一把黑色的手枪。
第40章 浓雾
就这么安静地对视着。
白晓阳的手不怎么抖了。他目光缓缓向下,盯着那把手枪,再慢慢地抬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站不住了,陈慧怡的身体像被风斜吹的纸一样轻轻晃动着。但是她也不敢说话,只是沉默地低着头。
henry小声地说,“我只是。”
白晓阳的身体紧绷。
“我只是,”他佝偻着往前跌过来一步,似乎是想要伸出手,又在克制着自己,瞳孔不正常地左右乱颤,“我没有。我只是,我想要我的那份。”
“……”
很糟糕。
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加糟糕。
如果henry是单纯的愤怒,或邪念冲动,只是为了钱才这样,那比较好办。
但是现在这男人的状态明显处于谵妄状态,短时间内药物过量再强制戒断导致的脑功能障碍。他神情恍惚,呼吸时慢时促,看起来紧张且局促。
意识紊乱的毒虫比神志清明的罪犯要危险十倍,至少罪犯还有能商谈的机会,但是这个状态,他一旦被激怒,大概就只会靠本能行事了。
“对不起,对不起……”
henry一步步走过来,白晓阳一步步后退。
“我只是想要我的钱,我不想这么做。”他口齿含糊,时而会抽搐一下又恢复正常,“需要钱,我无法忍受。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的。”忽然,又咬字极重地恼怒大喊,“我说了是我的!”
陈慧怡身体猛地一震,看起来是被他吓到了,她喉咙里发出呜咽,低着头不去看那个人,浑身僵硬地抓着白晓阳的胳膊,似乎想逼着自己挡在那孩子前面,腿却像被灌了铅。
白晓阳尽力温和地说,“停下,先生。”
henry停下了,他艰难地端详白晓阳,看起来像是在辨认什么。
白晓阳也在端详他,看起来,这男人停止注射芬太尼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是被迫的,症瘾把他折磨得脱了相。
henry越看越不明白,他开始变得烦躁又困混,“你是谁?”
“我不知道,”白晓阳摇了摇头,诱导着问,“或许你能帮我。”
“我帮你什么?”
“你能帮我想起来。”
“我见过你?”
白晓阳点头,“对,就在昨天。你一定记得。你能帮我吗?”
给予一个简单的,没有逻辑的思维任务,用商量和安抚的口吻引导他思考。问题不会太难,不会让他因为想不来就开始烦躁失控,却又需要点时间想起来。
“晓阳……”
“没事。”白晓阳低声说,“他是下午那会儿来的,是吗。”
想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陈慧怡深吸一口气,“完全听不进去任何东西……这个人疯了,我说,会给他钱,多少都可以,但他好像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就把我绑了起来,说下楼,要自己去找。他不相信我,他说,说我是在骗他。”
“我知道了。”
“现在怎么办,”陈慧怡几乎将声音压到最低,濒临崩溃地带着哭腔,“我死就死了,女儿,女儿怎么办?”
白晓阳没有说话。他没有安抚也没有承诺什么一定会没事之类的话,只是让陈慧怡保持冷静和清醒,必要的时候就蹲,然后抓住机会往门口跑,什么都不要管。
henry处理信息的能力比白晓阳想得要糟糕一些,他从默念着这个人是谁,一直到自己昨天吃了什么,逐渐,什么都想不起来的他开始变得烦躁,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看样子靠对话干涉没什么用,白晓阳拉着陈慧怡,脚步很轻,始终和henry保持着三步以上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