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两人弹唱了一晚上钢琴版的pink floyd,直到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到凌晨五点。
最后停下来的时候,李萤心趴在钢琴上,脸还冲着俞沅,他没说话,弯起眼笑。
俞沅问他:“还生气吗?”
“哪有生气啊。”李萤心矢口否认。
俞沅则很认真说:“哥,其实你做你想做的音乐就可以了,不用特意为了突出我而改掉你本来的构想。你觉得我唱得好,但我觉得你写得好,你才是主要的,把我的声音当素材就好了……当然如果你本来就是想写让我唱很多的歌,那也按你想的来,我都听你的。”
李萤心哈哈大笑:“哑巴主唱难得大开金口,又说了这么多话,我不能不给面子还继续生气。”
俞沅:“……”
李萤心又说:“其实陈悦也没说错,我就是想多让你唱点,想让大家都听到你,有时候确实会忽略歌曲本身是否适合。但他戳破我,我就不想认。”
俞沅说:“我也想让别人都听到你。”
李萤心:“听什么,听我那被人忽略的贝斯声吗?”
俞沅:“……不想和你讲话了。”
李萤心:“哈哈哈哈。”
但俞沅最后还是认真回答了:“想让大家都听到你做的歌啊。”
……
本来都是些扔到角落积灰的模糊记忆了,今夜突然都清晰起来。这个晚上李萤心不管想什么都会忍不住拐到从前,他又回忆了很多琐碎的乐队记忆,主要是一些跟俞沅有关的,后来又开始试图分析俞沅今晚到底发什么酒疯,再后来脑子转不动了,但他仍机械地刷着社交平台上有关俞沅的动态。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总之他再睁眼的时候手机还在手里握着,屏幕上弹出几条未读微信提醒,其中有来自俞沅的。
李萤心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一下,看到消息提醒他稍微做了个预判,猜想俞沅大概是要跟他说抱歉昨晚喝醉了给你添麻烦之类的客套话。
俞沅:昨晚确实喝醉了,对不起。
这话和李萤心料想的差不多,然而后面的话让李萤心大跌眼镜。
俞沅:但不是发酒疯,更多是酒壮怂人胆。
俞沅:到鲤州第一件事其实是去天后宫拜拜,大家以为我在给接下来的演出祈福,其实我问了妈祖要不要找你,扔了个圣杯,又加了个前置条件,说如果你拒绝见面的话,我要不要继续找你,还是扔了个圣杯。我来找你,是妈祖允许的。
俞沅:今晚我还在鲤州,能不能见一面呢?
俞沅:不是纯叙旧,其实我也有正事要说的。
第4章
……怎么连妈祖都搬出来了?
李萤心是土生土长闽省人,除了旅行和演出,一直长居省内,连上大学和读研去的都是离家不到一百公里的鹭州。在鹭州上大学时和几个朋友组了乐队,当乐队终于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迎来一个常驻的主唱时,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也是跑到当地的妈祖庙去还愿。
和整个乐队一起去的。
那年在妈祖像前掷杯所求是什么,结果又是什么,李萤心记不太清了,反正当时他满脑子乐队和音乐,问来问去多半也就是那些,能不能做出好歌啦,能不能火之流。
但他却奇异地记得自己问了俞沅什么。俞沅并非本省人,没有同他一样的信仰,却也恭恭敬敬地参拜了妈祖娘娘。只是没掷杯也没求签。
从妈祖庙出来,在边上的小店吃沙茶面时,李萤心问俞沅:“你刚才怎么没问妈祖问题啊?”
“没什么要问的。”俞沅慢条斯理地将一口面咽了下去,又喝了点水,才开口。
他话只说到这里,陈悦挑了挑眉:“好跩。”
李萤心也应和道:“好跩。”
等吃完东西往外走,几人在榕树荫下前行,不知怎的就变成了陈悦和石含章两人走得很快甩他们一大截的局面。俞沅和李萤心并肩,突然说:“没问妈祖问题不是因为跩。”
“嗯?”
俞沅说:“我在做的事都是我想做的事,不论合不合适、前景好不好,我都会做……所以感觉不用问。”
李萤心至今都记得,他稍仰头,看见了与坚定的发言不相符的、俞沅那发红的耳朵。
李萤心问:“那你想做的事是?”
俞沅:“想……把夜这星做好吧。”
“夜这星”是他们的乐队名。
李萤心展颜:“那我们的理想和目标是一样的。”
“嗯,”俞沅点点头,“但是这种话,没做到之前说就很傻逼……所以不想说给他们听。”
李萤心个头比俞沅要矮一些,此刻伸长了手也要去做拍拍俞沅肩膀的动作,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但你说给了我听。”
……
思绪收回。几年后的如今,李萤心对着俞沅发来的信息犹豫起来。
现下人家说得很直白,搬出了妈祖,又说有正事——尽管李萤心不知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正事可谈。
但俞沅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萤心觉得不应该再下了人面子。何况当初虽然不欢而散,可李萤心对他又没什么恨,先前不想去看人家的演唱会,也仅出于一种不该在别人功成名就之后再去攀关系的微妙,加之以为对方只是在客套。
非要说的话,李萤心也不是没幻想过有天能重聚首。说实话,昨晚不管俞沅是发酒疯还是如何,这样跋涉而来见他,李萤心在过了最初那段思绪混乱的时期后,竟然对此感到一丝窃喜——俞沅来鲤州之后所说所做的种种,也许不全是礼数周全的寒暄。